他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真诚的惋惜和某种奇异的、近乎对同类的认可。
“凌越......”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凝滞的空气里。
“你和你母亲林婉一样，优秀、敏锐、执着，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可惜，你们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欣赏真正的‘秩序’之美。”
他的目光扫过叶骁，“你们所维护的秩序，充满了混乱、妥协、低效和无谓的情感噪音。”
他微微仰头，仿佛在聆听那悲怆的葬礼进行曲，又像是在感受脚下基地传来的震动。
“这个世界太嘈杂了，太混乱了，太令人失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厌倦。
“唯有这深海，这永恒的黑暗与寂静才是最终的归宿，才是永恒的宁静。”
“游戏结束了？不！”
“只是我的篇章写完了。”
“我的蓝图已无法在这个嘈杂的世界完整铺开。”
话音未落，叶骁和凌越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瞬间向他冲去。
两人都明白，孟凡绝不会束手就擒！
“住手！”叶骁厉喝了一声。
但孟凡的动作更快，更决绝，带着一种早已准备好的从容。
他缓缓地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了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如艺术品般的紫水晶瓶。
瓶身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花纹，里面装着一种幽蓝色的并且散发着微弱冷光的液体。
那是高纯度的“暗瑰素”终极制剂，或者某种特制的，见血封喉的神经毒素。
他看向冲过来的两人，眼神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告别的意味。
“你们赢了，但你们不懂。”
然后，在叶骁和凌越距离他还有几步之遥时。
他毫不犹豫地拔开瓶塞，将瓶中那幽蓝的深渊液体，一饮而尽！
毒药发作的速度超乎想象！
孟凡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颈部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瞬间暴起。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痉挛。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痛苦的表情一闪而逝，迅速被一种奇异的平静覆盖，仿佛灵魂在瞬间挣脱了肉体的桎梏。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那架黑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靠着钢琴，艰难地转过身，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颤抖却无比坚定地掀开了沉重的钢琴盖。
他的手指，带着濒死的颤抖，重重地按在象牙白的琴键上。
按下一个低沉、浑浊、如同丧钟般的和弦。
同时，他的右脚，仿佛凝聚了生命最后所有的意志，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踩下了钢琴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特殊踏板！
嗡————！！！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爆炸和警报更加低沉、更加震撼。
一阵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巨响猛然从基地的核心爆发出来！
整个基地开始剧烈地抖动，并且正在不可逆转地倾斜，下沉。
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音如同万千厉鬼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墙壁开裂，管道爆裂。
带着刺骨寒意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的裂口汹涌喷射而入。
观景窗外，巨大的气泡如同沸腾般翻滚涌起，浑浊的海水瞬间遮蔽了所有光线。
基地开始了它不可逆转的沉没。
孟凡的身体沿着钢琴光滑的表面缓缓滑落，最终瘫倒在冰冷的琴凳旁。
他脸上的痛苦已然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
他的双眼微微睁着，望着大厅顶部因剧烈震动而忽明忽灭的灯光，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得意。
“这就是我的终局，我的秩序。”
悲怆的葬礼进行曲还在自动播放。
庄严而沉重的旋律与基地沉没的轰鸣喝海水的咆哮交织在一起。
共同谱写成一首疯狂、毁灭与终极秩序的最终挽歌。
“走！”
叶骁一把抓住还在震惊中的凌越的手臂，嘶声大吼，“基地要沉了！快走！！！”
凌越被巨大的冲击和眼前的剧变震得心神激荡，但求生的本能和叶骁的怒吼让他瞬间清醒。
他踉跄着跟上叶骁的脚步，冰冷的海水溅湿了他的裤腿。
然而，就在他们冲到大门口时，凌越猛地刹住脚步。
他回头望向那片正在被海水和黑暗吞噬的大厅，望向孟凡倒下的方向，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母亲！
她一定就在这个基地的某个地方！
“等等！”
凌越猛地挣脱叶骁的手，声音变得十分急切，
“我妈妈！林婉！她还在这里！我们必须找到她！”
叶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剧变。
此刻分秒必争，基地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但看着凌越眼中那近乎疯狂的绝望和决绝，他没有任何犹豫。
“分头找！你左我右！注意结构！”
“五分钟！无论找没找到，必须返回这里汇合！！”
叶骁当机立断，吼出指令，同时将一把备用的高能手电塞给凌越。
“好！”
凌越接过手电，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冲向左侧一条正在剧烈震动的通道。
而叶骁则冲向了右侧。
通道内一片混乱，红灯闪烁，警报尖啸，海水已经漫过小腿肚。
凌越凭借着对基地结构图的瞬间记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向感，在摇晃倾斜的通道中艰难穿行。
他不断用手电照射两侧紧闭的舱门，嘶声力竭地呼喊着：
“妈！你在哪？！”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金属的呻吟和海水的咆哮。
突然，他听到前方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还有熟悉的战吼声。
他猛地冲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骤停。
前方是一个相对宽敞的交叉口区域，此刻正爆发着激烈的枪战。
一方是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完全不顾自身伤亡，疯狂倾泻火力的教授集团残党。
他们显然接到了死命令，要拉所有人陪葬！
而正在与他们交火并试图强行破开侧面一扇厚重金属门的，正是凌正阳！
此时的凌正阳，已然不同！
他换上了一套标准的特警突击装备，防弹背心上清晰地印着【猎鹰】的代号和徽章。
他的脸上涂着战术油彩，动作迅猛精准，每一个战术指令都简洁有力。
他身边还有几名同样装备精良的特警队员正在组成战术队形，利用火力压制着敌人。
同时用破门炸药试图炸开那扇门！
“猎鹰！门内热源信号确认！有生命体征！至少十人以上！”一名队员在爆炸间隙大吼。
“加快速度！压制火力！绝不能让他们伤害里面的人！”
“爸！！”凌越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依赖！
凌正阳猛地回头，看到冲过来的凌越，眼神瞬间复杂无比。
有震惊，有担忧，更有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宽慰。
但眼下情况危急，他立刻厉声吼道：“找掩护！别过来！这里危险！”
就在这时，“砰！”
一声沉闷的狙击步枪声从远处一个制高点传来，一名疯狂扫射的残党应声倒地！
同时伴随着“轰！！”的一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终于被炸开。
露出里面一片洁白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面隐约可见十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有些惊慌失措的身影蜷缩在角落。
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在看到门口那个穿着“猎鹰”装备，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猛地抬起了头。
林婉！
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此刻的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依旧清澈。
整个人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她思念了二十年，几乎不敢认的身影。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呼喊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但现在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隔壁另一扇门也被爆破打开。
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那里关押着最近被“领养”来的孩子们。
“快！带人出来！撤离！快！”
凌正阳嘶吼着指挥队员冲进去救人。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林婉的方向，脚步下意识地就要向她冲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凌越看在眼里，就在他因此而分神的瞬间。
一名隐藏在角落阴影处的残党，脸上带着疯狂的狞笑，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
枪口精准地瞄准了正试图冲向实验室门口的凌越，以及离凌越不远处的林婉。
残党的眼中闪烁着几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凌越！小心！！”
叶骁的吼声如同炸雷，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他刚刚清理完另一侧的威胁冲过来，正好看到这致命的一幕。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如同猎豹般猛地侧向扑出，狠狠地将凌越连同他身旁的林婉一同撞向旁边的金属墙壁掩护后！
“噗嗤！”
一声来自子弹穿透肉体的闷响传了出来。
叶骁身体猛地一震！
肩膀靠外侧爆开一团血花。
他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抱着凌越和林婉一起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