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买回来的“资源”被林羽有条不紊地安置在他的房间里。那个角落越来越像一个违和的混合体：一边是高端的电子仪器和零件，另一边则是烧杯、试管、培养皿，甚至还有一小袋水泥堆在墙边，透着一种实验室与建筑工地的诡异融合感。
多肉植物专用的催化液很快就调配好了，效果同样显着，那盆多肉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饱满圆润，色泽诱人。苏雪在欣喜之余，看着林羽房间里那越发专业的“生物角”，心里的不安也与日俱增。
她隐隐觉得，林羽的“优化”欲望，绝不会止步于几盆花花草草。
她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触发点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
林羽在焊接一块精密的电路板时，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微微颤抖了一下。就这一下，烙铁头偏了一丝，将旁边一个极其微小的电阻烫坏了。
“错误！”林羽的眉头瞬间紧锁，一股极其罕见的、名为“烦躁”的情绪波动掠过他的思维核心。
这具身体！这双笨拙、容易疲劳、精度有限的手！这脆弱的视觉系统！这需要频繁休眠和补充能量的低级生理结构！
它们已经无法满足他日益增长的技术需求。每一次的颤抖、每一次的视线模糊、每一次因饥饿或疲倦而导致的效率下降，都在挑战他作为曾经虫族主宰的耐心底线。
他放下工具，看着自己这双属于“林羽”的手。皮肤柔软，指甲修剪整齐（出于卫生和效率考虑），但内部是脆弱的骨骼、效率低下的肌肉群、传输速度慢得可怜的神经网络。
“劣质。粗糙。不可容忍。”他低声吐出冰冷的评价。
之前对绿萝和多肉的优化成功，以及从卡萨文明遗产中汲取的生物技术知识（虽然被他鄙视，但此刻却成了唯一可用的工具），如同催化剂般在他脑中结合。
一个计划迅速成型，他需要对这具载体进行初步的生物级优化。
目标：提升神经传导速度，增强肌肉控制精度，延缓疲劳感。
当晚，等苏雪睡下后，林羽的“巢穴”再次亮起了幽微的光芒。但这次，不再是电烙铁的蓝光，而是生物培养箱散发出的柔和白光。
他取出了自己的一点口腔上皮细胞，放入盛有特制培养液的无菌培养皿中。他又加入了少量之前通过复杂手段从购买的牛肉和猪脑中提取、纯化的特定神经营养因子和肌肉生长蛋白（经过他的基因剪刀工具cRISpR-caS9系统的改造，使其能与人类细胞兼容——这是卡萨文明生物实验室技术的底子）。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加入了自己编写了特定指令的、经过高度减毒和改造的病毒载体。这些微小的载体将负责把优化后的基因片段精准地送入他自身细胞的基因组中。
整个过程在显微镜和自动化操作臂（这玩意是他自己用废旧光驱和舵机改的）的辅助下完成，精确、冷静，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外科手术。
几天后，一批经过“优化”的细胞在培养皿中增殖起来。
下一步，是将这些细胞导回体内，并观察整合效果。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且神经末梢丰富的区域进行初步测试——左手小指的指尖。
他制作了一个微型的、类似蚊虫口器的注射装置，消毒后，小心翼翼地将含有优化细胞的悬浮液，注入了指尖的皮下组织。
短暂的刺痛过后，是持续的、细微的麻痒感——这是细胞在定位、整合、并开始表达新特性的过程。
第二天早上，苏雪注意到林羽吃饭时，左手小指一直微微翘着，动作有点奇怪。
“你手指怎么了？”她随口问道。
“正在进行局部组织功能增强实验。”林羽面不改色地回答，同时用左手小指极其精准地捏起了一粒掉落在桌上的芝麻，动作稳定得可怕。
苏雪：“…..…实验？”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又在自己身上搞什么鬼？！”
“无需担心。只是极小范围的生物适应性调整。”林羽活动了一下那根小指，只见那小指以远超其他手指的速度和灵活性，做出了一系列快速而复杂的屈伸、旋转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而其他手指却保持静止。
“看，”他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演示成功的满意，“运动控制精度提升约48%，神经响应延迟降低32.1%。初步证明优化方案有效。”
苏雪看得目瞪口呆，后背一阵发凉。她看着那根仿佛有了自己生命、灵活得诡异的小指，又看看林羽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你…你把你自己的手指…..…改造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纠正：是优化。”林羽认真地说，“这只是第一阶段测试。下一步计划对视觉系统进行增强，需要修改视锥细胞感光蛋白的基因表达，可能会暂时对强光敏感…….”
“停下！立刻停下！”苏雪猛地站起来，脸色发白，“林羽！这是你的身体！不是你的实验台！万一…万一出错了怎么办？万一…万一排异了怎么办？万一变得不像…不像人了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那后果。
林羽看着她激动的反应，似乎有些不解：“出错概率已计算并控制在0.73%以下。排异反应可通过免疫抑制剂调控。至于‘像不像人’……”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淡漠，“这具载体的原始形态本就效率低下，向更高效、更优化的形态演进是必然趋势。为何要执着于维持低效的‘人类’标准？”
苏雪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巨大的、近乎物种差异的思维鸿沟。对他而言，身体只是工具，高效才是唯一标准.....
“我不管你的概率和趋势！”苏雪又急又气，几乎要语无伦次，“反正不准你再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了！听见没有！不然…不然我就…我就把你那些宝贝仪器全砸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威胁了。
林羽沉默地看着她，那双人类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在进行极其复杂的计算。评估苏雪威胁的执行概率，评估中断实验的损失，评估与这个唯一“人类接口”关系破裂的风险…...…
最终，他做出了妥协。
“明白了。在找到更安全、更易被你接受的优化方式前，暂停对自身载体的大规模生物改造项目。”他平静地宣布。
苏雪刚松了一口气。
却又听到他补充道：“但小指优化已完成，无法逆转。且数据采集仍需继续。请放心，它不会影响日常功能，反而能提升诸如打字、焊接等精细操作的效率。”
说完，他继续用那双如今“精度不一”的手吃饭，那根异常灵活的小指时不时地抖动一下，记录着数据。
苏雪看着那根手指，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合租，而是在看守一个即将失控的、拥有上帝技术却毫无敬畏之心的…..…科学怪物。
而林羽，则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在思维内核中更新日志：
【生物优化实验phase 1：局部测试成功。效率提升显着。】
【新增限制条件：需规避主要合作者苏雪生物的负面情绪反应。】
【下一步计划：寻找替代方案。或尝试对苏雪生物进行说服性教育，阐明生物优化的必要性与优越性。】
他觉得，让苏雪理解并接受“优化”，或许比优化本身更具挑战性。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