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沈，又在一个人喝酒？”
漆黑的夜幕之下，路边摊上还坐着两个渔民打扮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样貌较为年轻的男人提着一瓶啤酒坐在头戴草帽的男人对面，他就是对方口中的老沈。
“......”
他双眼眯起，粗黑的眉头拧成一团，手中的酒不停地往嘴里送。
直至整瓶酒喝完，他才终于抬起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不是说最近不要来码头附近了吗？最近可不太平。”
“嗨......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搬运工不到码头来搬运货物，一天根本挣不到几个子，比起生命危险，我还是更怕穷。”
男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后拿起自己手中的酒瓶碰向老沈放在桌上的瓶子。
“碰一个。”
“......”
老沈没有理会男人，而是转头眺望远方停在码头旁的船只。
“钱，比人命重要吗？”
他喃喃自语道，而他的这句话自然也被对面的男人听在耳内。
“噗！哈哈哈，老沈你喝多了吧？都市里面，拥有钱，你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不说了，我先回去了，待会清道夫就要出来了。”
男人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后便离开了。
“......”
咸腥的海风肆意拍打着老沈那龟裂且粗糙的脸庞，这都是在海边风吹日晒造成的痕迹。
砰！
老沈一拳砸扁桌上的啤酒瓶后，抽起披在椅子上的外套返回到自己家中，他也不想被清道夫啃食殆尽。
“我回来了。”
老沈轻轻推开房门，熟练地对着房屋内呼喊一声。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摸着黑伸手打开吊灯，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老沈的住处。
这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要说唯一能够引起别人注意的，就是床上一只半人高的粉色小熊玩偶。
“果然是喝多了吗......”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醉了的老沈把手指伸进头发里使劲抓挠，即便丝丝血液渗进他的指甲缝中，他也没有停下来。
“呜......”
他双手捂面，跪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良久过后，老沈能够稍微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他坐在床边，怀中抱着那只粉色小熊。
“我该怎么办？你说呢？”
可惜，玩偶始终只是玩偶，并不能回答老沈的问题，它能做的，只是用它那双空洞的纽扣眼睛注视着老沈。
“呵呵，你也不知道，对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第二天如期而至，即便昨晚因为喝酒和休息不够，老沈也不敢躺在家里休息。
就像昨晚的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比起死，他更怕没钱。
大部分时候，没钱比死更要令人恐惧。
这种感觉老沈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快点快点！要是耽误了，就拿你们的脑袋来补偿吧。”
一个脸色冷酷的脏辫男人站在船板上气势汹汹道，他不时甩动手中的黑色长鞭，似乎是在警告下面的搬运工们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咔嚓！
重物落地的响声在人群的呼吸声中是那么的刺耳，这瞬间也把脏辫男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一个男人此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身边地上的已经损坏的木箱昭示着刚才的声响是他发出来的。
他正是昨晚坐在老沈对面喝酒的那个男人，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刚才导致木箱从他的肩膀上掉落。
“呵呵，看来有人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不！不！这位爷！是我不小心！我该死！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毫不犹豫，男人选择当场跪下疯狂抽自己的脸，每一掌都格外有力，仅仅是两下，他的面部彻底红肿起来，鲜血也从嘴角溢了出来。
周围的人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般，哪怕是目光都没有放在男人的身上。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要死了。
歘！
破空声传到众人的耳边，这不由让他们内心一颤。
不过在表面上，他们还是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一鞭，方才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当场炸开。
没错，就是当场炸开，血液，内脏，血肉，脑浆四处飞溅，即便是溅到一些搬运工的脸上，他们也不敢伸出手去擦拭。
生怕下一个自己就会和刚才这个男人一样被鞭子抽死。
“来人，把他扔到后厨去，今天给大家加餐。”
脏辫男人咧嘴一笑，继续监督众人工作。
而刚才站在男人旁边的老沈则是被溅了一身血肉，他双眼空洞，只是如同机械般搬运着东西到甲板上。
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去注视脏辫男人一眼，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
“还不是时候。”
老沈默默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冲动。
自从有人被脏辫男人一鞭子抽死后，便再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众人一直搬运木箱，直到接近黄昏才停下来。
“呼......”
老沈瘫坐在地上，他掀开盖住肩膀上的衣物一看，里面早已血肉模糊。
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他一声不吭，这种伤势对于都市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结束工作后，周围的工人都拿着刚结的工钱冲到酒馆内打算好好享受一番。
他们就是这样的，向上爬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那不如能舒服一天是一天，毕竟谁也料不准自己明天会不会死。
望着他们的背影，老沈死死攥住手中的眼。
他无法做到像这些人一样肆意挥霍，他需要眼，大量的眼。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老沈抿紧嘴唇，强迫自己不去酒馆里面挥霍，而是重新回到熟悉的路边摊。
“老样子。”
经历一天的劳累，他的声带已经很难发出什么声音。
毕竟脏辫男人可不会给他们什么休息的时间，就连喝水都不行。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沈的声带几乎都要撕裂一般地剧痛。
但还是那句话，他早已习惯。
身躯的疼痛，始终不如内心的疼痛。
“等着吧......”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老沈拉低帽檐，嗜血的眼神从阴影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