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是你的人,你骗她!”裴玄止被亲卫擒着,却奋力向前扑。
一副沈楷说什么都不信,只想要掐死沈楷的样子。
衣裳都要被亲卫们扯烂了。
万全瞧着这两人,低头龇了把牙,真是一群活祖宗。
活祖宗之一,沈楷咧嘴一笑,“孤何时问你这个?孤在问你,听见孤如何宠爱妡儿么?”
裴玄止浑身一僵,随即猛烈挣扎起来。
“混蛋!”
“狗贼!”
他衣裳“撕拉”一声裂开,往前冲了半个身子,被眼疾手快的亲卫压在地上。
两条膝盖一左一右按死他的后背,让他再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只能抬头,以眼刀刺杀沈楷。
内侍从屋里搬出了椅子,沈楷将衣衫一拢,撑着下巴坐下。
眉宇间的餍足感叫裴玄止心碎成渣。
他当然明白,她为救他,为给他创造机会而不得不屈从沈楷。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一个弱女子,在沈楷淫威逼迫下,不可能有法子为他守身如玉。
可这近乎亲眼所见的旁听,却是另一种残酷的揭示,比那神秘人递给他一张避子汤的方子更残酷。
这是沈楷对他无情的羞辱。
让他连自欺欺人的幻想都不能再有。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结了冰。
“蠢货。”沈楷目光将他一瞥就移开,薄唇吐出两字,轻蔑溢于言表。
“万全,叫队正来回话。”
万全终于再次得到机会逃离现场。
队正一来,沈楷便问他今日出入宅子的内侍都有谁。
得到的回复是宫中出来的,将人送来就回宫去了。
因是送郭妡的,他们并未如何盘查。
都只当是郭妡主动要见自家大王,因此找了向巍帮忙派人护送。
听得裴玄止冷嗤一声,“妡儿见他?呵!”
沈楷两眉一皱,这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的蠢货,口口声声对妡儿用情至深,却只知害她的废柴。
“孤给妡儿下毒的消息,是谁给你的?”
沈楷稍稍憋着怒火忍他。
见他还犟着脖子,沈楷一个眼神,亲卫猛地将裴玄止的手臂往后扯。
扯得刚敷上的金疮药全部脱落,血又溢出来。
裴玄止闷哼一声,咬紧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他本不想配合沈楷任何事情,但再蠢也明白自己进了圈套,一个想让沈楷盛怒下亲手杀掉郭妡的圈套。
她有爵位,有女官的职位,再离经叛道的事情,都要经历审判,才能处刑。
而所有的下毒、意外,都会叫京兆尹追查。
唯有给沈楷戴绿帽,让沈楷直接动手才保险。
那样位高权重,且无法无天的亲王,在西南道,连泷州都督都敢先斩后奏,何况是个小小乡君?
裴玄止疼得牙颤,“我怀中,有药方……有人将这药方给我,说妡儿需要我,并告诉我,你何时在,何时不在……”
好歹是把话说明白了。
立马有亲卫伸手到他怀里,掏出那张染血的方子。
沈楷递给两名府医。
其中一名府医一看,表情十分精彩。
像在拼命忍着,不愿表露任何他知道什么的样子,却忍不住。
眼角、嘴角都在抽搐,手也不自禁地颤了颤。
引得万全一眼瞪过去,“刘府医,你知道什么?若敢隐瞒,仔细你的脑袋!”
随着他话音落地,身边就有亲卫拔出佩刀。
刘府医“噗通”就跪下,“大王饶命!小人不敢欺瞒大王,小人确实见过这方子,只是……”
他支支吾吾,满脸为难和惊惶。
“只是,在府里,在正院。”
他不敢说的,沈楷淡淡补上。
他便看到刘府医眼瞳微怔,迅速低下头去,连答一声“是”的勇气都没有。
沈楷放在膝上的两指轻搓了下,笑容里含着对众生智商的蔑视。
目标是郭妡,路数是后宅的惯常套路,刀是他。
能入宫,能调动几个宫中不起眼的小内侍。
将一个府医吓成这样。
呵,即便没有刘府医对方子的确认,他也已经锁定目标。
真是肆无忌惮呐。
而自己,确实被算计得差点杀了妡儿。
他眯眼想着,若真杀了,会如何呢?
多半是抽丝剥茧下,高皇后最终会知道是他。
哪怕高皇后变得识时务,不为郭妡报仇,想必也会对他存有芥蒂,进而重新疏远。
因为他目空一切,连皇后身边得用的人都说杀就杀。
焉知将来不会对皇后说杀就杀?
而策划这一切的人,凭着她的出身,她背后代表的文官势力,在他登上大宝之前,岂会为一个外室动她?
毕竟,人都已经没了,聪明人该选更紧要的利益。
所以她才那般有恃无恐,将他和母妃的告诫当做耳边风。
沈楷敲了敲扶手。
“万全,将王妃身边的内侍撤掉。不,从今往后,后院各处都不得用内侍。”
万全在他说正院时就已经呆住。
再听他要撤了后院的内侍,更是头大。
各皇子开府,宫中都会派十到二十名太监入府伺候。
一般亲王身边用不了这些人。
那么常入宫和与其他皇亲国戚交往的王妃、侧妃处也会有太监伺候。
赵王府,王妃跟前就有四个太监,两位侧妃那儿也各有两名。
如今全撤了,这些人安置去哪里,又成了他这王府内侍统领的事。
并且各处抽走多少人手,就还要补充多少回去,也是他的活儿。
这些人闹啊闹,次次当牛做马的都是他!
哎!王妃真是糊涂!
万全躬身,“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沈楷却道:“不急,既然今日开了头,那就去查明白,那紫玉簪子,是谁给王妃的。这药方又是打哪儿来的,原先预备用来害谁。都给我去查,不得有遗漏。”
万全又应声,“是!”
沈楷点头,续道:“孤身边的人也需一一清查,再将王府各处都料理干净,谁泄露孤的行踪便将谁处置了。务本坊宅子四周布下暗哨,再敢遗漏窥探之人,你便提头来见。”
万全慌忙跪下,“奴婢知错,奴婢必定将这座宅子看得滴水不漏,往后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沈楷再次点头,用再给他一次机会的眼神,瞥万全一眼。
万全抹着汗爬起来,便见外头奔进来两名亲卫。
齐齐单膝跪地,“大王,刚得到的消息,长乐县主去了!”
两人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整个庭院里的人,一起愣了下。
自传出长乐县主身子不好,行将就木开始,几个月过去,她都没死成。
却在回到长安,多名御医会诊,且刚服下还魂丹没多久的当口,人没了。
裴玄止难以置信,一瞬崩溃。
沈楷将手一挥,亲卫放开他,任由他捂着肩上的伤,跌跌撞撞冲出去。
屋里,郭妡湿漉漉的长发终于烘干大半。
她摆手叫侍女退下,披衣坐起来。
庭院的石板上,屋里的血渍已被收拾干净,庭院的石板上,还残留着一滩血迹,在寒风里凝结的速度很快。
死了,就证明,任长风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