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空调风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吹散了午后的闷热。苏晚坐在长桌最外侧的位置，面前摊着破晓战队昨天和外校队伍友谊赛的战术复盘图，指尖捏着的中性笔却半天没落下，余光总忍不住往斜前方飘。
陆时衍就坐在她斜对角，白色的战队队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正低头和队友赵宇讨论刚才复盘时发现的漏洞。他说话时声音偏低，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哪怕只是在聊“下路河道视野的布控时机”，也让苏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苏晚，你觉得刚才赵宇说的这个调整方案怎么样？”
突然被点到名字，苏晚猛地回神，手里的笔“嗒”地一声敲在桌面上，引来几道目光。她脸颊瞬间发烫，赶紧收回飘远的思绪，假装认真盯着复盘图，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觉得……视野布控的频率可以再调整一下，刚才他们队的打野喜欢绕后，要是三分钟一次眼位，可能会漏视野。”
话一出口，她就暗自懊恼——又忘了装“新手”。刚才那套分析，分明是她作为“晚”时的惯用思路，精准到连眼位更新的时间节点都卡得丝毫不差，根本不是一个“只看比赛学战术”的普通分析师能说出来的。
果然，话音刚落，陆时衍抬眸看了过来。他的眼神比训练室的灯光还要亮，带着点探究的意味，落在她脸上时，苏晚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假装整理耳边的碎发，避开他的视线。
“哦？”陆时衍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那节奏和刚才苏晚分析时的语速莫名契合，“说说看，为什么是三分钟？一般辅助位的眼位更新，常规是两分四十秒。”
来了。
苏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攥紧了笔杆，大脑飞速运转找借口。她能说自己是因为打了上千场辅助，早就把不同打野的刷野节奏刻进骨子里，所以能精准算出对方绕后的时间差吗？当然不能。
“我、我看比赛的时候，听解说这么说过……”她硬着头皮扯谎，眼神躲闪着落在复盘图的角落，不敢看陆时衍的眼睛，“好像、好像是某个职业辅助的习惯，我觉得可以试试。”
这话半真半假，确实有职业辅助用过类似的眼位节奏，但那正是她去年在某次线上赛里首创的打法，后来被不少选手借鉴。苏晚屏住呼吸，等着陆时衍继续追问，手心已经冒出了薄汗。
可预想中的追问并没有来。
她悄悄抬眼，正好撞进陆时衍的视线里。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极淡的笑意，不像在怀疑，反倒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阳光透过训练室的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连他微微泛红的耳尖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晚猛地收回目光，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刚才是不是在笑？是觉得她说的话很可笑，还是……别的什么？
“队长，我觉得苏晚说得有道理！”赵宇没察觉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一拍大腿凑过来，指着复盘图上的下路区域，“上次和烈焰战队练的时候，他们打野就是这套路，我们好几次被绕后抓崩，要是按苏晚说的调整眼位，说不定能防住！”
旁边的队友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训练室里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刚才那点微妙的试探感似乎被冲散了。苏晚松了口气，悄悄把笔换了个手，试图掩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指尖。
她没注意到，陆时衍的目光从她换笔的动作上扫过，眼神深了深。刚才苏晚分析战术时，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点了三下，那是“晚”在指挥队友时的标志性小动作——三年前他第一次看“晚”的比赛录像时，就记住了这个细节。
“先按这个思路调整，下午加练一局下路配合。”陆时衍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在起身时，故意绕到苏晚身边，脚步顿了顿，“苏晚，你留一下，帮我整理下刚才的战术笔记。”
队友们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神里都带着“懂了懂了”的八卦光芒。赵宇更是挤了挤眼睛，用口型对苏晚比了个“加油”，惹得苏晚脸颊又烧了起来。
等队友们嬉笑着离开训练室，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苏晚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心跳比刚才还要快，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陆时衍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将一叠散乱的笔记推到她面前。近距离下，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清晰地传来，混杂着训练室的柠檬香，让苏晚的脑子更乱了。她赶紧低下头，拿起笔记假装整理，不敢抬头看他。
“刚才为什么紧张？”
陆时衍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苏晚的手一顿，笔记差点从手里滑下去。她咬了咬下唇，含糊地说：“没、没有紧张啊，就是……有点没准备好。”
“是吗？”陆时衍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复盘图，正好落在她刚才标注眼位的地方，“可我看你刚才分析的时候，思路很清晰，不像没准备好。”
苏晚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沉默着不敢接话。她怕自己再说多错多，暴露更多破绽。
训练室里静了几秒，就在苏晚以为陆时衍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他突然伸手，轻轻拂过她的额角。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擦过她额前垂落的碎发，动作自然又温柔。
“头发挡着眼睛了。”他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动作只是顺手而为，可苏晚却清晰地看到，他的耳尖比刚才更红了些。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甜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苏晚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小声说：“谢、谢谢队长。”
“整理完笔记，一起去吃晚饭？”陆时衍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她和陆时衍单独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一起吃饭了。下意识的拒绝就在嘴边，可看着陆时衍眼底那点期待的光芒，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在她纠结着该怎么回答时，训练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林晓晓拎着两个保温袋探进头来，元气满满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暧昧氛围：“晚晚！我给你带了夜宵！哦？陆队长也在啊？正好，多带了一份！”
苏晚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站起来：“晓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怕你饿嘛！”林晓晓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把保温袋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红豆沙和刚出炉的蛋挞，“知道你下午要帮战队复盘，肯定没好好吃东西。陆队长，这份是给你的，就当谢谢你照顾我们家晚晚啦！”
陆时衍看了眼保温袋里的红豆沙，又看了眼苏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谢谢。”
“不用客气！”林晓晓挤到苏晚身边，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比了个“机会”，然后转向陆时衍，“对了陆队长，晚晚最近在帮你们改战术，肯定特别辛苦吧？你们可得好好‘补偿’她，比如……多给点休息时间，或者请她吃顿好的？”
这明目张胆的助攻让苏晚脸颊发烫，赶紧拉了拉林晓晓的袖子：“晓晓，别乱说。”
“我没乱说啊！”林晓晓理直气壮，“我们家晚晚这么厉害，帮你们战队解决了那么多战术问题，难道不该好好奖励一下吗？”
陆时衍看着被林晓晓拉着袖子、脸颊通红的苏晚，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点点头：“确实该奖励。正好，晚上一起去吃苏晚喜欢的那家日料？”
苏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那家日料？她从来没和他说过啊！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陆时衍淡淡开口：“上次听你和林晓晓聊天时提到过。”
其实根本不是“聊天时提到”。半年前他翻遍了学校论坛里所有关于苏晚的帖子，看到有人说她每周五都会去校外那家日料店吃鳗鱼饭，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借口“战队聚餐”，带着队员去那家店，却从来没遇到过她。直到现在，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约她的理由。
苏晚愣在原地，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来。她看着陆时衍眼底的认真，又看了眼旁边一脸“快答应”的林晓晓，纠结了半天，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好啊。”
“耶！”林晓晓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识趣地拎起自己的小包，“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晚晚，记得吃完早点回宿舍哦！”说完，她冲苏晚挤了挤眼睛，转身一溜烟跑了。
训练室里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苏晚和陆时衍两个人。苏晚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刚才整理好的笔记，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红豆沙，脸颊依旧发烫。
“先吃点东西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陆时衍拿起一个蛋挞，递到她面前。
苏晚抬头，接过蛋挞，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愣了一下，赶紧收回手。苏晚低下头，小口咬着蛋挞，酥皮掉在嘴角，她却没察觉，满脑子都是刚才指尖相触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麻。
陆时衍看着她嘴角的酥皮，喉结动了动，伸手轻轻替她擦掉。指尖擦过她柔软的唇角，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嘴里的蛋挞也忘了咽下去，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
“沾到了。”陆时衍收回手，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可耳尖的红色却出卖了他的心思。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红豆沙，递给苏晚，“喝点这个，甜的。”
苏晚接过红豆沙，小口抿着，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比不上心里的甜度半分。她偷偷抬眼，看着陆时衍低头吃蛋挞的侧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点不一样？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可能的，他是陆时衍，是破晓战队的队长，是全校女生的男神，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暗恋者，甚至还藏着一个不能被他知道的秘密。
要是他知道自己就是“晚”，会不会觉得她一直在骗他？会不会讨厌她？
想到这里，苏晚心里的甜蜜瞬间被不安取代，连手里的红豆沙都变得没那么甜了。她低下头，掩饰着眼底的失落，假装认真地吃着蛋挞，却没注意到陆时衍一直在偷偷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笃定。
他早就确定，她就是他找了半年的“晚”。从招新那天她上台操作时，下意识做出的那个保护盾操作开始；从她帮战队改战术时，脱口而出的那些只有“晚”才会用的术语开始；从她每次紧张时，都会不自觉做出的小动作开始。
他找了她那么久，没想到她就在自己身边，还偷偷喜欢了自己那么久。
陆时衍看着苏晚低垂的头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不急着戳破她的马甲，也不急着逼她承认心意，他想慢慢靠近她，像现在这样，和她一起吃蛋挞，一起喝红豆沙，一起讨论战术，一点点走进她的世界里。
等她愿意主动告诉他一切的时候，他再告诉她，其实从三年前在图书馆，她弯腰帮他捡起那支掉落的钢笔，抬头对他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心动了。
苏晚吃完最后一口蛋挞，把空盒子放在桌上，刚想开口说“笔记整理好了”，就看到陆时衍拿起她刚才掉在桌上的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上的纹路。那是她用了很久的一支笔，笔杆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上次打比赛时太激动，不小心撞到桌角留下的。
“这支笔，你用了很久？”陆时衍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晚心里一紧，赶紧点头：“嗯，用习惯了。”
陆时衍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我好像在‘晚’的直播截图里，看到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笔。”
苏晚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猛地抬头，看着陆时衍的眼睛，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连指尖都开始发抖。
他……他看到过？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刚才的试探，刚才的温柔，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晚”？
无数个念头在苏晚的脑子里炸开，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陆时衍，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而陆时衍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轻轻放下笔，往前凑了凑，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所以，苏晚同学……你要不要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