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就坐在柜台里头翻账本。昨儿卖了三十七包“开心小礼包”,十八块五毛钱一分没差,她一笔笔对过,心里踏实。她合上账本,伸手去开保鲜箱,确认牛奶糖还剩多少。
外头传来敲打声。
她抬头看,是仓库侧门那边。陆峥正蹲在地上,手里握着铁锤,一锤一锤把一块厚木板钉进门框。他穿件灰布褂子,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木屑飞起来,他也没停手。
林晚走出来,脚步轻。她记得前两天他还拄拐,走路都慢,现在却能抡锤子干活了。
“你啥时候开始弄的?”她问。
陆峥抬眼,见是她,手上不停:“四点半。”
“这么早?”
“睡不着。”他放下锤子,拿抹布擦手,“昨晚我绕仓库走了一圈,侧窗那根插销锈得不成样,轻轻一掰就断。门框也松了,风大点都能晃。”
林晚没说话。她知道这仓库是老粮仓改的,墙厚,但门窗都是旧的,之前忙着上货摆架,她压根没细看这些。
“你一个人弄?”她问。
“借了木匠老李的工具。”陆峥指了指墙角的锯子和凿子,“钢板是从村外废品摊淘的,门闩加粗了,锁也换了新的。”
林晚走到侧门边,试着推了推。门比以前紧实多了,再不是一撞就响的样子。
“你还去了废品摊?”她有点急,“腿刚养好,跑那么远干啥?”
“走着去的,不远。”他说完,低头继续钉最后一颗钉子。
林晚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屋。她端出一碗热粥,一碟咸菜疙瘩,放在门口小木桌上。
“先吃点。”她说。
陆峥洗手过来,坐下喝粥。两人没多话,一个吃,一个看着他吃。粥快见底时,林晚才开口:“仓库后窗那儿黑,要不要挂个灯?”
“得挂。”陆峥说,“我打算在房檐下装个电灯头,拉根线出来。晚上有人靠近,一眼就能看见。”
“二赖子夜里巡逻,到底不如人常在。”
“嗯。”他点头,“我还想在门框上加个铃铛,谁动门就响。”
林晚笑了:“你还记得当兵那会儿的哨岗?”
陆峥顿了一下,没笑,但眼角松了:“记性不好,这事忘不了。”
吃完饭,他收拾工具,林晚跟着进仓库。阳光从高窗照进来,落在货架上。她边走边看,发现靠墙的几个箱子堆得太高,万一倒了,砸着人不说,还挡通道。
“这些挪下来。”她说,“重的放底下,轻的往上。”
陆峥应了一声,动手搬。箱子沉,他单腿微曲,稳稳扛起,动作利落。林晚在旁边指挥:“这个放日杂区,那个归零食柜,别混了。”
他们一起整理,把原来乱摆的货物重新归类。易碎的玻璃瓶移到内侧,塑料袋装的饼干放外头方便拿。通道清出来,比原先宽了一尺多。
“这样好。”林晚说,“顾客进来不挤,咱搬货也顺。”
陆峥点头:“安全。”
中午王秀莲送来红薯饭,林晚让她回去歇着,自己留了俩馒头,给陆峥热了碗汤面。两人蹲在仓库门口吃,风吹过来,挺凉快。
“你咋想到要加固?”林晚问。
“摔那一跤,我想通不少事。”陆峥低头吹面条,“人要是倒了,店保不住,家也不成样。我得让自己强起来,不能光靠你撑着。”
林晚没接话。她低头扒饭,筷子尖碰着碗沿,发出轻微响声。
下午太阳偏西,陆峥把最后两扇窗户的插销换好。他试了试,用力摇,纹丝不动。他又检查门锁,钥匙插进去,一拧到底,咔哒一声,结实得很。
“成了。”他说。
林晚站在门口,伸手推门。门关得严实,一点缝都没有。她掏出新钥匙,插进去,转一圈,拔出来,又锁上。
“这下踏实了。”她说。
陆峥站她旁边,手里拎着工具袋:“你在,店就在;店安,家才稳。”
林晚看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动了动。
两人一起往家走,路过小卖部门口,林晚停下,回头看了眼仓库。门框上的新木板颜色发浅,和旧门不一样,但结实。锁头闪着金属光,像个小铁疙瘩,牢牢咬住门扣。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
第二天清晨,林晚打开店门,第一件事就是去仓库检查。门没被动过,地上也没脚印。她松了口气,开始清点今日要补的货。
陆峥已经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木头裂开,声音清脆。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是她,点了下头。
“昨晚睡得好?”她问。
“好。”他说,“没做梦。”
林晚笑了笑,转身回店。她把账本拿出来,翻开新的一页。昨天收入写完,她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仓库加固完成,门窗皆固,夜可安寝。”
写完她合上本子,起身去开冰柜。汽水瓶排得整整齐齐,冷气冒出来,扑在脸上。
她拿出一瓶,拧开盖,喝了一口。
甜的。
外头陆峥还在劈柴,一下一下,节奏稳定。斧刃闪着光,木屑飞散。
林晚站在柜台后,望着门外那条刚修好的路。几个孩子蹦跳着跑过来,书包甩在背后,笑声一路洒进来。
其中一个冲进店,指着货架喊:“阿姨!我要‘开心小礼包’!”
林晚麻利地拿了一包递过去:“五毛。”
孩子掏钱,接过礼包,蹦着出去了。
林晚看着他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仓库。
门关着,锁着,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