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紧紧地盯着手机相册里那张偷拍的合照,仿佛要透过屏幕看到照片里的人似的。他的拇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着,似乎想要感受照片中苏晚晴的温度。
照片里的苏晚晴戴着金丝眼镜,那眼镜却不知何时滑到了鼻尖,半张脸都埋在了他宽松的睡衣领口里。她的嘴角还粘着半粒,就像一只被塞进麻袋的猫,既可爱又有些滑稽。
林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想起了今天早上苏晚晴来取落在代驾箱里的文件时的情景。当时他硬拽着苏晚晴拍了这张照片,而苏晚晴的耳尖却在那一刻变得通红,那羞涩的模样,比她在琴房里弹奏《月光》时还要生动十倍。
“叮——”突然,微信的提示音响起,吓得林川手一抖。他点开消息一看,原来是宋雨桐发来的:“川川,明早我让司机送你新代驾服,上次看你外套袖口都磨破了。”
林川看着这条消息,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宋雨桐。
高中时宋雨桐也总这样,他踢球摔破膝盖,她能翻遍三条街买最贵的祛疤膏;他说代驾箱太沉,她隔天就托人送了个铝合金的——可那些好,都裹着层化不开的黏腻,像浸了蜜的枷锁。
他咬了咬后槽牙,点开发送键。
照片附上文字时,指尖在“@宋雨桐”上悬了三秒,还是点了下去。
配文是:“今晚继续泡面火锅二选一,求建议。”发出去的瞬间,他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起身去厨房煮面,铝锅碰在灶台上的声响格外刺耳。
宋雨桐是在便利店买关东煮时刷到这条朋友圈的。
玻璃橱窗映出她煞白的脸,手机在掌心烫得发疼。
照片里林川的睡衣是她去年送的,苏晚晴嘴角的是她上周陪林川在夜市买的——原来他早把她的心意,都喂给了另一个女人。
“雨桐?”闺蜜小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什么呆呢?”
宋雨桐猛地把手机塞进包里,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
她想起心理医生张医生说的话:“你的占有欲像攥紧的拳头,越用力,沙子漏得越快。”可此刻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林川是她的,从高中教室后排传纸条开始,就是她的。
“我有点不舒服。”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先回家了。”
林川的手机在煮面时震动起来。
苏晚晴的号码跳出来,背景音是汽车行驶的沙沙声。“喂?”他关掉火,声音不自觉放轻。
“林川。”苏晚晴的呼吸有点急,“我刚从公司出来,发现...好像被人跟踪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现在在哪?”
“上了环山路,后面那辆黑车跟了三个路口。”苏晚晴顿了顿,“车牌用迷彩布挡着。”
林川迅速扯过外套,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你保持通话,把双闪打开,慢慢往有监控的地方靠。
我五分钟到。“他跑下楼时,电动车的警报声在小区里炸响,夜风灌进领口,冷得他后颈发紧。
环山路的路灯刚亮起,林川远远就看见那抹熟悉的黑色轿车。
苏晚晴的车被挤到路边,引擎盖还冒着热气。
他急刹时轮胎擦地发出刺耳声响,抬眼就看见斜前方那辆黑车,驾驶座下来个穿粉色连衣裙的身影——宋雨桐。
“晚晴姐。”宋雨桐手里捏着个棕色药瓶,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可眼尾的泪痣却在发抖,“喝了它,你就能睡个好觉,再也不用和川川抢了。”
苏晚晴下了车,黑色西装裙被风掀起一角。
她扶了扶金丝眼镜,目光扫过宋雨桐手里的药瓶:“宋小姐,这是违法的。”
“违法?”宋雨桐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玻璃,“我十四岁就知道,川川的烤肠要抢,川川的目光要抢,现在连他的未来都要被抢——”她猛地逼近苏晚晴,药瓶在两人之间摇晃,“你根本不爱他!
你只是需要个能逗你笑的代驾,需要个能挡宋家子弹的棋子!“
林川快步走过去,站在两人中间。
他能闻到宋雨桐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混着药瓶里刺鼻的酒精味。“雨桐。”他轻声喊,“你上周还说,要学做芋泥奶茶给我喝。”
宋雨桐的手抖了抖,药瓶差点掉在地上。
她望着林川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想起高中教室后排,他也是这样站在她和欺负她的女生中间,说:“有我在呢。”可现在,他护着的是别人。
“川川,你看她的眼睛。”她突然抓住林川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看你的时候,和看公司报表有什么区别?”
林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苏晚晴。
路灯在她镜片上投下一片阴影,可他分明看见,她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有团小火苗在跳——是那天琴房里,他硬塞给她时,她眼底的光。
“雨桐。”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我知道你怕。”他的声音像高中时给她讲数学题那样温柔,“但晚晴不是敌人。”
宋雨桐的眼泪啪嗒砸在粉色裙摆上。
她望着林川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是上周他帮她搬代驾箱时蹭的,可现在,那道疤离苏晚晴那么近。
她突然把药瓶塞进林川手里,转身跑向黑车。
“川川,你会后悔的!”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黑车尾灯在山路上划出两道红痕,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川低头看手里的药瓶,标签上写着“助眠口服液”。
他转头时,苏晚晴正弯腰捡起地上的银杏叶,和他代驾本里夹的那片一模一样。
“她...没事吧?”苏晚晴把银杏叶递给他,指尖擦过他手腕的疤。
林川把药瓶收进外套口袋,冲她笑:“姐要真是利用我,那我岂不是最成功的——”他故意拖长尾音,看苏晚晴耳尖慢慢泛红,“代驾?”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林川摸出手机,相册里那张合照还在,背景是琴房的落地窗,月光正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
林川望着宋雨桐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
山风卷起她发梢,粉色裙摆被吹得贴在腿上,像朵被暴雨打蔫的月季。
他故意拖长音调,语气里混着点赖皮的调侃:“姐要真是利用我,那我岂不是最成功的’被利用者‘?”说着往前挪了半步,鞋尖几乎蹭到宋雨桐的白色小皮鞋,“你这药水不错,能不能借我一瓶?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睡着——最近老失眠。”
宋雨桐的睫毛剧烈颤动。
路灯在她镜片上碎成光斑,倒映出林川眼底的关切。
那点关切像根细针,戳破了她精心裹着的尖锐外壳。“你总是这样!”她突然尖叫,药瓶在掌心攥得发颤,指节泛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用这种可怜我的语气说话!”尾音像被掐断的琴弦,带着破音的哭腔。
林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上周陪宋雨桐复诊时,张医生办公室飘着的薰衣草香——那个总说“情绪需要出口”的中年男人,此刻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张医生推眼镜的动作,声线刻意压得温和:“病人情况稳定,只是恋爱脑有点严重。”
这句话像颗精准的子弹。
宋雨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张医生说过同样的话,那天她攥着病历本哭,医生笑着说“小宋啊,你的恋爱脑该减减负了”。
此刻从林川嘴里说出来,连尾音的弧度都和张医生如出一辙。
她的手指松开又攥紧,药瓶在掌心里滚了半圈,突然抬高声音:“你、你根本不懂——”
“懂,我懂。”林川乘势绕到她身侧,目光锁住她攥药瓶的右手。
山风掀起他牛仔外套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衬衫。
他注意到宋雨桐的肩膀在抖,像只炸毛的猫,“我懂你怕被丢下,懂你攒了二十年的安全感......”话音未落,他突然侧身用左臂勾住她手腕,右手闪电般扣住药瓶。
宋雨桐本能地挣扎,却被他用当年剧团练的卸力技巧带得转了半圈,药瓶“咚”地掉进路边排水口,溅起几点浑浊的水花。
“喂!前面那位穿黑衣服的大哥!”林川突然提高嗓门,朝山路下方挥手,“你是宋小姐请来的演员吗?你们这剧本写得也太烂了吧?绑架用助眠口服液,威胁人还掉眼泪——”他故意拖长”泪“字,余光瞥见宋雨桐猛地转头。
远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两道白晃晃的手电光刺破夜色,巡山警察的反光背心在树影里忽明忽暗。
宋雨桐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望着越来越近的警徽,又转头看林川——他正冲她挤眼睛,嘴角带着点促狭的笑,像高中时她藏了他的数学作业,他翻遍教室后找到时的表情。
“我......”她的声音突然哑了。
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所有的尖锐都化成了滚烫的酸。
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砸在粉色裙摆上,晕开一个个深粉的小圈。
她踉跄着扑进林川怀里,指甲掐进他后背的布料,却不敢真的用力。“你为什么不生气?”她抽噎着问,“我都这样对你......”
林川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
他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和十四岁那年教室后排传纸条时一模一样。“生气啊。”他说,声音闷在她发里,“但更怕你做傻事。”他想起高中暴雨天,宋雨桐蹲在巷口哭,因为父母又吵架;想起她把祛疤膏塞进他课桌时,耳朵红得像熟虾;想起上周她搬代驾箱时,明明手都勒红了,还笑着说“川川的东西,我搬得动”。
“雨桐,”他放轻了语气,“张医生说过,喜欢不是攥紧拳头。”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颤了颤,“你看,我现在不也在你怀里吗?”
“林先生?”警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电光扫过三人交叠的影子,“需要我们协助吗?”
林川抬头,看见苏晚晴站在几步外。
她不知何时解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泛着水光。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和他的影子在地上碰了碰。
“不用麻烦。”他朝警察笑了笑,轻轻推开宋雨桐。
她的脸哭得通红,睫毛上挂着泪珠,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兔子。“这位是我高中同学,情绪有点激动。”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医生的名片,塞进她手里,“明天陪你去复诊,好不好?”
宋雨桐低头看名片,指腹蹭过“张正明 副主任医师”几个字。
山风送来远处的虫鸣,林川的外套还残留着泡面的香气——那是他最常吃的老坛酸菜味。
她突然用力点头,把名片贴在胸口:“拉钩。”
林川伸出小拇指,和她勾了勾。
苏晚晴走过来,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宋雨桐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西装裙的下摆沾了草屑,应该是刚才被挤到路边时蹭的。“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苏晚晴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没早发现川川有这么重要的人。”
林川看着两个女人,突然笑出了声。
山路上的警灯还在转,把他的影子切成一块一块的。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那张合照还在——苏晚晴嘴角的,和宋雨桐上周买的,是同一个口味。
“走了。”他戳了戳宋雨桐肩膀,“再不走,便利店的芋泥奶茶要卖光了。”
宋雨桐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你请客。”
“行啊。”林川把牛仔外套披在她肩上,转身对苏晚晴挑眉,“姐要一起吗?新出的波霸奶茶,据说能甜到心里。”
苏晚晴望着他眼里的光,耳尖慢慢泛红。
她伸手把他外套的领口理了理,轻声说:“好。”
山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三人头顶。
远处传来便利店的门铃声,混着若有若无的钢琴声——那是苏晚晴手机里的《月光》前奏,不知何时被设成了来电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