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公元206年),冬。许都,司空府。
炭盆将书房烘得暖洋洋的,却驱不散曹操眉宇间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正与荀彧、程昱、贾诩等核心谋士商议开春后大举南征荆州的方略。舆图上,代表曹军的箭头已指向襄阳、江陵,庞大的军事调动和粮草筹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荆州刘表,冢中枯骨耳!其子不睦,内部倾轧,我军若雷霆一击,必可克竟全功!”曹操指着舆图,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决断与自信。南下荆州,打通进军江东的道路,是他统一天下战略的关键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神色紧张地快步走入,呈上一封来自雍州、标注着最高紧急等级的军情塘报。
曹操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方才的意气风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抑的怒火。他将塘报重重拍在案几上,声音冰冷:“西凉马腾、韩遂,安敢如此!”
塘报称,马腾部将阎行,突然率领数千西凉精骑,越过边界,寇掠雍州扶风郡,兵锋锐利,直逼长安门户!虽然规模不算巨大,但其挑衅意味十足,且西凉骑兵来去如风,破坏力极强,若置之不理,恐酿成大患。
荀彧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道:“明公息怒。马腾、韩遂虽桀骜,然向来表面臣服。此番阎行寇边,或是其部将擅自行动,亦或是试探我方反应。当务之急,是谨慎处置,派能臣前往安抚、诘问,同时加强关中防务,万不可轻易开启战端,致使两面受敌。”
程昱也附和道:“文若所言甚是。南征在即,若与西凉彻底撕破脸,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需以安抚为主,震慑为辅。”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贾诩,以及另外几位并非核心但有机会参与议事的官员(其中一人,乃是郭嘉早年布下、深潜已久的一枚暗棋),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
议事后,那位被郭嘉掌握的暗棋,寻得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向曹操的心腹近臣(如董昭)“透露”了一个惊人消息:其在长安的旧部,偶然截获了马腾与荆州“某些势力”往来的密信残片,信中隐晦提及了对曹操“挟天子”的不满,以及若曹军主力南下,或可“共举义旗,呼应于西”等语。同时,许都的市井坊间,也开始悄然流传起马腾不满曹操专权、欲联合关中士族“清君侧”的谣言。
这些证据看似零碎,经不起严格推敲,但在曹操本就对马腾、韩遂这些拥兵自重的边将心存极大疑虑的背景下,如同火星溅入了油库。曹操生性多疑,尤其是涉及后方稳定,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安抚?”曹操冷哼一声,打断了荀彧和程昱的建议,“马寿成(马腾)韩文约(韩遂),狼子野心,岂是安抚所能满足?前番张既前往,彼等阳奉阴违!如今竟敢公然寇边,更与南方勾连!此风不可长!”
他霍然起身,在室内踱步,片刻后,断然下令:“南征之事,暂缓!命钟繇持节,总督关中军事,加派精兵,严防死守!再传令于马腾、韩遂,严斥其部行为,令其即刻约束部下,并……征召马腾入朝,担任卫尉!其部众,由其子马超统领!”
征召马腾入朝,名为升官,实为软禁,以此为人质,控制西凉。此令一下,荀彧、程昱相视一眼,皆知此事已难挽回,心中忧虑更深。而曹操的注意力,已被成功地引向了西方,原本剑指荆州的南征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消息通过秘密渠道,很快传回了荆州沔南。
郭嘉听完信使的详细禀报(包括许都的谣言细节和曹操的反应),端起茶杯,悠然呷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
“鱼儿已然受惊,漩涡自成。”他对月英和诸葛亮道,“此乃第一步。马腾性直而少谋,骤闻征召,必心生恐惧,犹豫不决;韩遂多疑而狡诈,见曹操此策,定会怀疑马腾是否已暗中与许都有所交易,或是曹操杀鸡儆猴之举。二人之间,嫌隙自此深种。西线自此多事矣。”
月英赞叹:“奉孝先生洞悉人心,善于利用其隙。曹孟德纵然多智,亦难防此无形之箭。”
诸葛亮羽扇轻摇,接口道:“此计之妙,不仅在于延缓了曹操南征,为我等赢得了至少一年以上的宝贵时间,巩固自身;更在于埋下了西凉动荡的种子。若马腾、韩遂与曹操最终决裂,无论胜负,皆会极大消耗曹操之力,或可为我等未来经略雍凉,屏护益州,创造意想不到的机会。”
郭嘉的离间计,如同一只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在遥远的许都掀起了一场影响深远的战略风暴。曹操的南下利剑被迫回鞘,转而面对西方潜在的狼烟。而这宝贵的战略窗口期,正是月英和诸葛亮集团加速发展,图谋未来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