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想知道八营的伤亡情况。
乌木兮不想布芙太劳神,劝慰道:
“还不清楚,你且宽心,我这就派人去打探一下,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先不想那些糟烂事,来,多吃几口,好的快。”
“谁和你我们,谁大婚?”
布芙意图否认两人成婚这件事。
可乌木兮哪能让她得逞,相反,他要让布芙点头承认两人已经成婚这个事实,不紧不慢的反驳着:
“你说的,打赢了蛮子就和我成婚,罕盟都降了,你我也该成婚了。
我乌狼部全族作证,你我今日按照大夏婚俗,拜了天地祖宗,喝了合衾酒,结发绾了同心结,礼已成。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乌木兮的狼主夫人!
从此,你我携手相行,共赴白头,多好啊!”
“我不知道,我不认。”
“你认不认的婚也结完了,反正你是我夫人。”
“我不是你夫人。”
“是,你就是。”
……
两人一个死认,一个死不认,从日落西斜犟到了烛火通明。
期间,乌医老祖来给布芙诊过一次脉,直说布芙命硬,血都快流干了还能活下来,醒了就好,补上几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布芙实在没力气再和乌木兮犟下去,吃下那碗粥攒出来的力气全说没了,她休战还不行吗,弱弱的怼道:
“狐狸精,老子连喘气都累得慌,扯的浑身疼,还得和你吵架,你成心的吧?赶紧滚蛋,老子要睡觉。”
“对,对,睡觉,一起睡。”
“滚你娘的,你还真往床上爬,信不信我弄死你!”
“今天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虽然做不了啥,但你我已成夫妻,定然要同榻而眠。
乖一些,别嚷了,不是累了嘛,睡觉,睡觉。”
“欺负我现在动不了是吧,你等我……哎哎哎,别往我这贴了,热死个人,滚!”
“呼噜噜,呼噜……”
“操!你还装睡?”
算了,老子浑身疼,还快累死了,明天再跟你掰扯,睡就睡。
洞房花烛夜,在吵来吵去中开始,在一个装睡,一个秒睡中结束。
第二日一早,新婚后的第一天,又从吵来吵去开始。
“啊!啊……夫人,你干嘛咬我?”
“呸!狐狸精,你丫的胳膊压我脖子上了,差点憋死我,咬你算轻的,赶紧给我起开。”
“哦,哦,夫人咬的对,再咬两口?”
“不稀罕,你是狐狸变的还是猴变的?胳膊上那么多毛,咬我一嘴毛,起开。”
……
“咴……咴……,咈哧!”
一阵马的嘶鸣声,终于让吃个早饭还要吵一架的两个人休战了。
这声音布芙不能再熟悉了,是二狼在找她,布芙激动的吹了一声口哨,告诉二狼她在呢,让它等着。
费力的要起身,刚一动就被乌木兮按住,不许她乱动。
布芙不予理会,挣扎着要出去,无奈之下,乌木兮做了让步,抱着布芙出了房门。
横抱着布芙,轻飘飘的,半个月昏迷不醒,就靠参汤还有米油维持着,熬的皮包骨一样。
不免心疼起来,势必要让布芙把瘦下去的肉吃回来,不急着见二狼,抱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小圈。
碧瓦朱檐,玉阶彤庭,入目皆是中原式样的建筑。
连庭院里的花啊,草啊,石头,都是中原味的,布芙怀疑自己身在何处,不仅问了出来:
“这是你们乌狼部的老巢?够气派的!我还以为乌狼部在大草甸子里,都住窝棚呢。”
廊下正中位置摆了一张躺椅,大美人在上面铺了一层软垫,乌木兮轻轻的把布芙放了上去。
听到布芙的疑问,狐媚一笑,柔声解释着:
“你说的是一百年前的乌狼部,那时候和罕盟草原差不多,骑马游牧,居无定所。
你忘了,冬仓节是祭拜何事了?是为了感谢苍天赐予大兀的五谷丰登。
一百年前,有位和亲的公主把中原的耕种之术,养蚕织布之术带到了大兀,从此改变了国运,大兀草原就慢慢变得强大起来。
乌狼部也逐渐在这片草原定居下来,建了狼主府,族人在狼主府周围盖了自己的房子,后来又在四周建了城墙,就有了乌狼城。
现在我们依旧靠草原吃饭,养马为生,城内住人,城外养马,以前是哪有草,马去哪,现在是马养在哪里,就让草长在哪。
阿布,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狼主府,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家?在布芙的概念里,家就是流浪时候的破庙,就是参军之后的军营。
有房有院,能住进去不被赶出来,这样的家是布芙从小就渴望拥有的地方。
参军前,哑六还许诺过,等打仗立了功,攒够几十两银子,就买套院子,那时候咱也有自己的家了。
家。
多好听的字眼啊!自己多少次幻想过家的模样,但肯定不是眼前的样子。
那应该是个有山有水有果树的地方,一个屋子,两间房,一间哥住,一间我住。
屋子里要铺火炕,冬天睡觉舒坦,还得间壁出一间洗澡的地方,从来没痛快洗过澡,有自己家了,自然要怎么自在怎么来。
房前屋后修两个大院子,前院子种花种菜种果子,不能让二狼在前院,会把种的花啊菜啊全吃光,就让它在后院子随便撒欢。
后院子弄成个小练武场,打打拳,耍耍枪,多美!
再开几亩良田,种点麦子和谷子,我和哥两个人再加上二狼的口粮就有了,交了税子,还能剩不少。
凭着我们哥俩这身功夫,再找个差事也容易,吃穿不用愁。
哥做饭好吃,也不能总让哥做,我得学会了,让哥也歇上一歇……
“奴婢(属下、老奴)拜见大夫人!”
布芙神游天外,被众人这一声唤回了魂,好家伙,乌压压的,啥时候跪了这一院子人,吓了布芙一跳,心里嘀咕着这是要干啥?
不由得嘴里就发出个音:“嗯?”
这声“嗯”好巧不巧的应在了节骨眼上,不等布芙回过神来,乌木兮狐狸眼一弯,紧忙替布芙应道:
“你们大夫人应了,起吧,赏!”
啥就应了啊?我说的是“嗯?”不是“嗯!”好吧。
“谢大夫人赏!”
众奴仆喜滋滋的起身,乐颠颠的去领赏了。
“别,我可不是你们大夫人。”怎么就稀里糊涂受了人家奴仆的跪拜大礼。
布芙懊恼又心虚,本能的觉得,她要是认了这声大夫人,顾念成得生气,哄不好的那种,陆元帅也得狠收拾她,罚到她服为止的那种收拾。
“乌雅,过来,见过你们主子。”
乌木兮才不和布芙纠缠是不是夫人的事,不接她话茬。
“夫人,这几个丫头以后伺候你,用着不趁手就换。”
乌雅,就是布芙刚醒来见到的那个大美人,领着五六个穿着大兀服饰的小姑娘再次向布芙跪拜行礼。
布芙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动不动就跪她,这是怎么说的,赶紧应道:
“起来,起来,赶快起。”
几个丫头听命起身,齐刷刷站在布芙身后,布芙浑身不自在,开始撵人:
“首先,我不是你们啥大夫人,其次,我用不着你们伺候,都自己玩去吧。”
开玩笑,老子连个亲卫都不用,养个伤还用得着这么多人?
她们几个往身后一站,汗毛都竖的东倒西歪的,浑身不自在,有种偷吃东西被抓包的感觉。
“来人,这几人惹了夫人不快,拖出去,打!”
乌木兮瞬间变脸,狐狸眼如若饥鹰,锐利似刀,煞是骇人。
啥玩意?
老子一句话就连累几个小姑娘要挨打,作孽呀,紧忙阻拦道:
“别,别的,伺候,让她们伺候,挺好的。”
就当多几个亲卫了。
给乌木兮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吹了声口哨,召唤二狼。
二狼被拦在庭外半天了,听见主人召唤,一屁股拱开了牵它的奴仆,奔着哨声就冲进了院内。
踢踏到布芙跟前,用大鼻子蹭着布芙的脸,眼泪汪汪的,委屈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笑。
布芙开怀大笑,勉强举起右手,轻轻抚摸着二狼的脑袋:
“乖儿子,好样的,打仗够硬,命也够硬,随你老子我。
离远一些,转两圈,让我看看你伤哪了?”
二狼听明白了,后退了好几步,左转一圈,反过来又转了一圈,边转边尥蹶子,显摆它伤好了,更显摆它的伤好看。
屁股上那道狭长的刀疤,看得出刚愈合不久,粉嫩的一条线,两边还有针线缝合的痕迹。
巧妙的是,不知哪位巧手,依托刀疤的形状,勾勒出一只雄赳赳的甩尾大蝎子,威武霸气。
乍一看还以为是纹身,细一看,那一道道流畅的线条原来是马毛剪短而成。
二狼脖子下正胸前,被刺了一枪,疤痕被“纹”成了一只嚣张的大蜘蛛,远远望去,还以为胸前挂了一块护心镜,大有马中统帅的风范,精神抖擞,看着就提气。
“好手艺!”布芙不吝夸奖。
远处拐角的廊柱后面,一双小狐狸眼,恶狠狠的盯着这一切,用力抹掉忍不住流出的泪,转身愤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