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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八月十五日,按照方局长的约定,汪鹏程到县审计局报到。

审计局包括鹏程一共二十个人,女多男少,有十四名女性,其他六名男性分别是方局长、刘副局长、行政事业审计股长向股长、局办公室主任李天民、司机小邓和新分配来的汪鹏程。

听说来了一个小伙子,还是局里唯一的大学生,审计局的干部觉得很新鲜。

汪鹏程暂时没有分配股室,要等局务会研究,打字机边上有张空桌,汪鹏程坐在这里看打字员鲍小燕打材料。

审计股的十多名女性大部分是中年人,年轻一点的女审计员借口拿材料,到办公室过来瞄一眼,也就走了。

下班的时候,鹏程路过审计股,发现一伙女的在议论,就听到里面在议论“这个新来的长得还行,就是太土太黑”“你看他那穿的什么衣服?真土”“听说是玉溪乡的乡下人”“你们知道吗?这小子命好!刚分来就有二室一厅住!哼,凭什么?”……

与审计事务所李所长沟通了一天,汪鹏程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就把演讲稿交给了李所长,李所长非常惊讶,一个晚上就写好了?这么快?而且字还写得这么好!李所长一口气看完,惊呼,汪鹏程,你真是人才啊!我要跟方局长说,把你调到事务所来。

这天,楼道里光线昏暗,人影晃动。他刚走上二楼,就敏锐地捕捉到几束目光从不同方向投射过来,带着审视与好奇。那些目光,大多来自走廊里三三两两的中年女性。她们或抱着文件,或端着茶杯,停下脚步,视线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逡巡。低低的议论声,像蚊蚋般钻进耳朵:“新来的?”“是个小伙子!”“听说是大学生咧……”

这目光织成的网,让汪鹏程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他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土”,不那么“黑”。他下意识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洗得发黄的白衬衣和半旧的布鞋,心里那点初来乍到的兴奋,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悄悄压了下去。

推开局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方局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烟雾缭绕中,他抬头看了汪鹏程一眼,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纸张。他没有寒暄,直奔主题,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汪鹏程?嗯,演讲稿我看过了。不错。年轻人办事效率很高嘛!”他顿了顿,吐出一口烟圈,“局里研究过了,你会写东西,笔头子还行,就到局办公室当文书吧。跟着李主任,好好干!”

“文书?”汪鹏程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审计员的梦想瞬间碎裂。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文书。文字工作很重要,是局里的门面!”方局长挥了挥手,像是驱散眼前的烟雾,也驱散了汪鹏程想要争取的念头,“李主任经验丰富,跟着他学,错不了。去吧,李主任在隔壁等你。”

隔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汪鹏程推门进去时,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陈旧纸张和油墨的复杂气味更加浓郁。五十五岁的局办主任李天民正伏在堆满文件的桌上写着什么,闻声抬头,脸上立刻堆起满满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哎呀,小汪同志!欢迎欢迎!”李天民热情地站起身,绕过桌子,用力拍了拍汪鹏程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方局长都跟我说了,大学生!高材生!太好了!咱们办公室就缺你这样的人才!”李主任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得意,“这下可好了,打字有小鲍,跑腿有小邓,再加上你这个笔杆子,咱们办公室的架子,算是扎扎实实撑起来喽!看那几个审计股长,还能说啥?”他哈哈笑着,仿佛办公室里添了个大学生,便是他在全局地位提升的铁证。

办公室不大,靠窗摆着一台笨重的银灰色“飞鸽”牌打字机。打字员鲍小燕是个圆脸、看起来温顺安静的年轻姑娘,闻声抬起头,对着汪鹏程腼腆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又低头专注于她面前蜡纸上密密麻麻的方格子,清脆的“噼啪”声再次充满小小的空间。角落里,司机小邓正歪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卷了边的旧杂志,听到李主任提到自己,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喏,你的位置。”李主任指着靠近门口一张斑驳掉漆的旧办公桌,上面堆着一叠空白的收发文登记簿和几份待处理的文件,“以后啊,收文发文、接电话、写材料、内务安排、油印、整理档案、归档入卷……这些活儿,都归你管。别小看这些琐碎事,样样都关系到咱们局的脸面!”

他特别加重了“油印”两个字的语气,指了指墙角那台沾满黑色油垢的油印机,滚筒乌亮亮的,散发着刺鼻的油墨味。“尤其是这个,技术活儿!慢慢学,不急。”李主任说着,又坐回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藤椅里,满足地咂了咂嘴,仿佛已看到其他股长们羡慕的眼神。

日子像被浸满了油墨的滚筒,沉重而滞涩地碾过。

汪鹏程那张旧办公桌,很快就被各种文件、登记簿、待印的报告和蜡纸堆满了。电话铃声像一把锥子,随时会刺破沉闷的空气,他得立刻跳起来去接。刺耳的手摇铃声在走廊里响起,那是局长办公室在召唤,他得小跑着过去听候吩咐。更多的时候,他埋头于枯燥的收发文登记,或者绞尽脑汁地起草着那些格式固定的通知、简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却写不出半点属于审计专业的锋芒。

最磨人的是油印。审计报告、审计意见书、审计决定书,一份动辄十几页、几十页,全靠这笨重的机器。蜡纸娇贵得很,从鲍小燕那里接过来时,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锋利的纸张边缘就会把它划破一道口子。汪鹏程屏住呼吸,将蜡纸在纱网上铺平、卡紧,这需要极致的耐心和稳定。他摇动滚筒,黑色的油墨在蜡纸背面均匀地滚动,力道必须恰到好处——轻了,字迹模糊;重了,蜡纸起皱甚至破裂,前功尽弃。他常常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洗不掉的墨渍,像戴了副滑稽的黑手套。最沮丧的是听到“嗤啦”一声轻响,那是蜡纸被滚筒带破的声音。每当这时,他只能红着脸,愧疚地看向鲍小燕。

鲍小燕总是安静地笑笑,轻声说:“没事的,汪哥,再打一张就好了。”她的好脾气和耐心,是这油墨世界里唯一的暖色。汪鹏程心里憋着一股劲,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技术”吃透。他利用午休时间反复练习,观察滚筒的角度,体会手腕的力度。三个月后,当他印出的文件字迹清晰、墨色均匀、装订得整整齐齐时,连坐在藤椅上喝茶的李天民也放下杯子,难得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小汪啊,这油印,算你出师了。”

每当办公室只剩下油印的咔咔声和打字机的噼啪声,汪鹏程就会感到一种难言的憋闷。审计股那十来个女同事,大多是中年,偶尔有几个年轻的,会借故过来拿份材料、送个文件。她们的目光飞快地在汪鹏程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评判,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们的低语,有时会顺着敞开的门缝溜进来。

“大学生嘛,坐办公室正好。”

“命倒是好!一来就分了个二室一厅的宿舍!我们熬了多少年才轮上?哼,凭什么呀……”

这些细碎的声音,像看不见的小刺,扎在汪鹏程心上。他只能埋下头,更用力地摇动油印机的滚筒,让那单调的吱呀声盖过一切。

唯一的慰藉,是每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那片刻属于自己的烟雾时光。他小心地从抽屉里摸出那包皱巴巴的“江南”牌香烟。九毛钱一包,辛辣呛人。他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劣质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带来一点短暂的麻痹和松弛,暂时驱散了油墨味和心头的不甘。

司机小邓的日子则滋润得多。他跟着审计股出外勤,时常能带些“战利品”回来。有时,他会懒洋洋地踱到汪鹏程桌边,手指一弹,一支包装明显比“江南”精致许多的“金芙蓉”香烟就飞了过来,精准地落在汪鹏程摊开的文件上。

“喏,尝尝这个,汪大秀才!”小邓语气随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优越。

汪鹏程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带着点受宠若惊的局促,连声道谢:“谢谢邓哥!谢谢!”那支“金芙蓉”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小心地捏在指间,仔细端详一下那金黄色的烟盒图案,然后才郑重地放进自己上衣口袋最稳妥的内袋里,隔着布料轻轻按一按。只有等到夜深人静,回到他那间被羡慕的二室一厅宿舍,锁好房门,他才会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虔诚,点燃这支“好烟”。醇厚得多的烟雾在口腔里弥漫开,那滋味,让他忍不住闭上眼,长长地、满足地叹息一声。这不仅仅是烟的味道,更是那个他无法触及的、属于“审计员”的世界的味道。心底那份渴望,如同烟头明灭的火光,在黑暗中灼灼燃烧——他多想,多想能出去审计一次啊!

机会来得有些意外。那是个普通的傍晚,下班铃刚响过,汪鹏程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楼,正好碰上夹着公文包匆匆往外走的行政事业审计股向股长。向股长个子不高,但眼神明亮,透着一股子精干劲儿。

“向股长!”汪鹏程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快走几步跟上。

“哦,鹏程啊,下班了?”向股长放缓脚步。

“嗯。”汪鹏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期盼和试探,“向股长……您看,什么时候有机会,能不能……也带我出去开开眼?学学怎么搞审计?”

向股长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地看了汪鹏程几秒钟,目光扫过他脸上未褪尽的油墨痕迹,又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旧衬衣上,微微叹了口气。“唉,”他摇摇头,“堂堂正牌审计专业的大学生,不去搞审计,天天窝在办公室接电话、印材料,确实可惜了!”他拍了拍汪鹏程的肩膀,很干脆地说,“行!明天我们去县宾馆搞个专项审计,我跟方局报备一下人手。你明天跟李主任请个假,就说……嗯,就说帮我们股临时整理点资料,我带你去!”

一股巨大的热流瞬间冲上汪鹏程的头顶,心脏狂跳起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真的?!谢谢向股长!太谢谢您了!”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那一夜,汪鹏程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县宾馆、审计现场……这些想象中的画面在黑暗中不断翻腾、放大,交织成一个令人眩晕的美梦。窗外偶尔驶过一辆车,车灯的光柱扫过天花板,都像是通往那个世界的信号。

第二天一早,汪鹏程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对着正泡茶的李天民含糊地说:“李主任,向股长那边有点急用的资料堆着,让我今天过去帮忙整理归档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目光却不敢与李天民对视。

李天民端着搪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哦?向股长要人帮忙?行啊,去吧去吧。资料弄仔细点。”他似乎并未多想,挥了挥手。

汪鹏程如蒙大赦,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室,奔向楼下等候的吉普车。车上,除了向股长,还有另外两名经验丰富的女审计员。车子驶出大院,汇入街道的车流,汪鹏程感觉连吸入的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县宾馆气派的玻璃大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一行人刚走进去,宾馆经理——一个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已经带着财务科长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呀呀,向大股长大驾光临,欢迎指导工作!辛苦了辛苦了!”经理的声音洪亮而充满热情,双手紧紧握住向股长的手,用力摇晃着。他一边引着众人往财务室走,一边熟练地侧身吩咐手下:“快,给审计局的领导们准备点水果!”

财务室窗明几净,宽大的办公桌上,早已摆放着切好的西瓜、洗净的葡萄和几样精致的点心。经理亲自张罗着,招呼大家坐下。还没等汪鹏程看清环境,经理已经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几包香烟,动作极其自然地塞到向股长和另外两名审计员手里。轮到汪鹏程时,经理的目光在他年轻而稍显局促的脸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同样热情地将一包硬盒的“金芙蓉”塞进他手里:“这位小同志看着面生,新来的?拿着拿着,抽着玩!别客气!”

那金黄色的烟盒沉甸甸地落在汪鹏程掌心,带着经理手心的温热和烟草特有的醇香。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场合”收到如此“体面”的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重视的感觉瞬间包裹了他,让他脸上有些发烫。他笨拙地学着向股长的样子,将那包烟塞进了自己的裤兜,手指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烟盒坚硬的棱角。

审计工作开始了。向股长和两位女审计员显然驾轻就熟,查凭证、翻账簿、询问情况,语气平静却带着专业性的压力。那位经理自始至终陪在侧旁,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殷勤地倒茶、续水。每当审计员提出一个稍显尖锐的问题,他立刻解释,语速飞快而诚恳,并适时地递上香烟。小小的财务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微妙地混合着专业的严肃和一种心照不宣的客套。

汪鹏程努力扮演着助手的角色,帮忙传递凭证、记录要点。他贪婪地观察着向股长他们的一举一动,聆听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仿佛要把这场景、这氛围、这属于审计员的“权力感”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每一次经理恭敬地将点着的烟递到向股长面前,每一次向股长淡然接过、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时那种掌控一切的神态,都让汪鹏程心驰神往。

时间过得飞快。午饭安排在宾馆内部一个环境雅致的小餐厅包间里。圆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菜肴异常丰盛,鸡鸭鱼肉俱全,中间还摆着一大盘红亮油润的油焖大虾。经理亲自作陪,热情地劝酒布菜。“小意思,工作餐,工作餐!向股长和各位领导一定要吃好喝好!”他亲自开了一瓶五粮液,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向股长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便也笑着举杯。席间气氛热烈,经理妙语连珠,不断讲着县里的趣闻轶事,引得大家阵阵笑声。汪鹏程本身会喝酒,在这种气氛下,经理的热情和向股长的默许让他无限渴望。几小杯芳香的五粮液下肚,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到胃里,脸上容光焕发。他拘谨地吃着菜,那油焖大虾的鲜美滋味在舌尖化开,五粮液特有的芳香在口腔里回荡。他看着向股长他们谈笑风生,看着经理谦恭的笑脸,听着杯盘轻碰的声音,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权力感、满足感和酒精刺激的眩晕感,像温暖的潮水般包裹了他。这日子,原来可以这样美?

中午在宾馆午休,下午的工作在一种微醺的松弛感中继续。经理的陪笑和香烟供应依旧及时。当窗外的天色开始泛出灰蓝,向股长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账簿,对经理点点头:“今天就到这吧,有些情况我们回去再梳理一下。”

经理如释重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又是一番热情洋溢的感谢和“辛苦”,并亲自将他们送到宾馆大门口。临别前,又一人塞了一包“金芙蓉”,连声说着:“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各位领导路上提提神!”

暮色四合,吉普车将汪鹏程送到审计局宿舍楼下。他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踩在水泥地上像踩着柔软的云朵。晚风带着凉意吹在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团醺醺然的暖意和兴奋。县宾馆明亮的灯光、丰盛的菜肴、五粮液醇厚的香气、经理谦卑的笑容、还有裤兜里那两包沉甸甸、棱角分明的“金芙蓉”……这一切都像一场过于美好的梦,让他轻飘飘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着。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轻快地走进宿舍楼黑洞洞的单元门。楼道里没有灯,只有尽头小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刚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拐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上面缓缓走下来,旁边还跟着他的爱人。

是李天民夫妇。他们显然是晚饭后下楼散步。

昏暗中,李天民停住了脚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落在汪鹏程脸上,扫过他带着酒气红晕的脸颊,扫过他微微敞开的衣领,最后定格在他那明显还未完全清醒、带着梦幻般笑容的眼睛上。楼道里异常安静,只有楼上不知谁家传来的微弱电视声。

李天民那张平时总是挂着严肃和优越感的脸,此刻在昏暗中绷得紧紧的,眉头深深地锁成了一个“川”字。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那种带着点局里元老的打量,而是沉甸甸的,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带着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他盯着汪鹏程,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暮色,刺破年轻人身上残留的宾馆酒气和虚幻的兴奋。

“小汪!” 李天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锤,骤然砸碎了楼道里那点稀薄的暖意和汪鹏程心头的微醺。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带着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严厉,“你今天一天——”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里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到底去干什么了?!”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霹雳,瞬间击穿了汪鹏程脚下虚浮的云朵。他猛地一个激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裤兜里那两包棱角分明的“金芙蓉”,此刻像两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狠狠烫在他的大腿上,灼痛感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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