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防空警报如同钢针般刺破夜空，整个基地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不是真正的安静，而是所有电子设备发出的嗡鸣、指示灯闪烁、数据流传输的声音被更为尖锐的警报声和静电噪音彻底淹没后的感官错觉。
塔台主控室内，红色应急灯疯狂旋转，将每个人脸上瞬间渗出的细密汗珠映照得如同血滴。少尉参谋的手还按在刺痛的耳朵上，但职业素养让他几乎在下一秒就嘶哑着喊出：“启动‘磐石’应急预案！全频段抗干扰模式！启用备用光纤通讯链路！”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微弱，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所有人员从刹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手指在尚未完全失灵的传统物理按键和控制台上疯狂操作。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恐慌，只有被挑衅后的愤怒和一种淬炼过的冷静。一名年轻的技术员嘴唇紧抿，甚至带着一丝狠厉——他知道，这是敌人卑劣的偷袭，但更是检验他们平时训练成果的时刻。
“雷达班组，切换被动光学追踪阵列！给我把天上的苍蝇盯死了！”
“通讯班，启用地下掩体备用长波电台！优先级接通前指！”
“电子对抗班，全向侦测干扰源，分析特征，准备定向反压制！”
一道道命令在嘈杂的环境中迅速下达并被坚决执行。没有犹豫，没有混乱。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岗位，都知道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该如何应对。这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纪律性和专业性，是无数次演练和实战准备的结果。
跑道起点，歼-20座舱内。
凌霄感到巨大的过载预期落空带来的生理性不适瞬间被高度警觉所取代。头盔耳机里充斥着令人牙酸的尖啸，眼前的多功能显示屏大片雪花闪烁，hUd上的数据剧烈抖动甚至消失。
“泰山，凌霄报告，遭遇强电磁脉冲攻击，主要航电系统离线，正在尝试启动备用系统。”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异常稳定，甚至听不出呼吸的紊乱。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而准确地切换着备用电源和备份飞行仪表——这些是基于机械和光学原理的，抗干扰能力极强。
心跳在最初的猛缩后恢复了强有力的节奏。愤怒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极度冷静的分析和一种被激起的、更为强烈的斗志。敌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恰恰说明了他们的虚弱和恐惧。他们害怕正面较量，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
“备用姿态仪启动成功，罗盘工作正常，应急动力可用。”他迅速自检，同时极力眯起眼睛，透过偶尔清晰一瞬的hUd和座舱盖，搜寻着远方夜空那诡异的光点。那是什么？某种新型的电子战飞机？高空无人机？无论是什么，都必须把它找出来！
指挥中心。
环形主屏幕大部分区域已是雪花一片，只有少数几个通过物理光纤传输的、来自深层地下指挥节点的数据还在艰难地更新着态势图，但速度极慢。
陈国涛将军站在指挥席前，身姿如松。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凝出霜来的沉静。搭在扶手的手指不再轻微叩击，而是稳稳地按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按钮上——那是直接连通最高决策层的紧急热线。
“报告！”林心瑜的声音通过一条刚刚接通的、音质极差但尚可辨认的有线通讯传来，背景是同样嘈杂的静电噪音，“技术侦察中心初步判断！干扰源特征与已知任何对手制式装备不符，频率极宽，功率空前，采用多重跳频和波形伪装技术……但其核心频谱段存在微弱周期性规律！重复，存在规律！我们正在全力破解！”
存在规律？陈国涛的目光锐利如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不是无法理解的天灾，而是人为制造的、并且可能存在技术缺陷或模式漏洞的攻击！
“继续分析，锁定规律周期，找出它的‘呼吸’节奏！”将军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回技术侦察中心，“通知‘东风’研究所，启动‘慧眼’协议，所有相关专家立即在线接入，协同分析！”
他放下热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却又在紧张有序恢复中的指挥中心。他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如此强度的、前所未见的电子攻击，带来的压力如山般沉重。但他更相信他的部队，相信那些日夜钻研克敌之胜法的技术人员，相信那些在训练场上流血流汗的官兵。压力瞬间转化为了更强大的决断力。
“命令！”他的声音陡然提升，压过了现场的噪音，“一线防空部队，雷达致盲期间，启用全部光学观测哨、红外侦测单元，人工了望，给我用眼睛把天盯死！二线部队，所有远程地空导弹营，雷达开机不超过三秒，采取‘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保持威慑！”
“命令海疆巡逻舰艇，编队收缩，采用传统灯光和旗语通讯，加强目视了望，防范对方趁乱抵近挑衅！”
“命令战略支援部队，启动‘网盾’计划，重点防护关键基础设施网络，防御对方可能发动的伴随性网络攻击！”
一条条指令绕过被瘫痪的无线通讯网络，通过深埋地下的光纤、通过突然架起的有线电话线、甚至通过摩托车传令兵，飞速传向各个作战单元。中国的战争机器，即使在最先进的“眼睛”和“耳朵”暂时被废掉的情况下，依然凭借着最坚韧的“神经”和最忠诚的“手足”，顽强地运转起来，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弹性和适应性。
福建，某前沿机场。
地勤官兵们冒着渐渐大起来的冷雨，扛着沉重的线缆和备用设备，在跑道上狂奔。他们没有时间去抱怨或恐惧，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恢复基地基本功能的战斗中。一组官兵手动推来了辅助动力单元，试图为受困的战机提供地面电源。另一组则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架设起简易的无线电天线，试图建立最基础的短距离通讯。
“快快快！三号机库需要备用发电机！”
“医务组！注意监听有没有人员出现耳鸣或恶心症状（强电磁脉冲可能的影响）！”
嘈杂的呼喊声、雨声、脚步声、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构成了一幅充满力量感的画面。每一个身影都在奋力拼搏，他们的英勇不是挂在嘴上，而是体现在这每一个湿透的背影、每一双布满油污的手、每一个坚定的眼神里。
技术侦察中心。
林心瑜和她的团队已经彻底忘记了疲惫。屏幕上滚动的不再是清晰的数据流，而是大量扭曲的波形和破碎的代码。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试图从中找出那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淹没的规律。
“频率3.47吉赫兹附近，有一个持续0.1秒的微弱凹陷！周期……大约每隔117秒出现一次！”一个声音沙哑地喊道。
“捕捉到！像是某种校准信号……或者说是它的‘死穴’！”另一人几乎跳起来。
“快！标记所有类似凹陷点，计算精确周期和持续时间！”
“算法组！基于新参数，重新构建干扰模型，预判它下一个‘窗口期’！”
智慧的火焰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他们正在用中国人的聪明和坚韧，一点点地剥开敌人高科技外壳上的伪装，寻找那致命的一击之机！这是一种无声的英勇，是大脑的战场，其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真枪实弹的拼杀。
凌霄的歼-20驾驶舱。
备用系统维持着战机的基本飞行状态。他操纵战机，利用尚能工作的光学设备和目视，小心翼翼地滑离了弹射起始位，避免成为固定靶标。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关于应对极端电子战环境的训练课目。
远方夜空中的那几个光点，在hUd又一次短暂的清晰瞬间，似乎微微移动了位置。它们依然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冷漠地俯瞰着这片被它们一手制造的混乱。
那到底是什么？凌霄的心中没有答案，但疑虑却更深了。这不像是传统的电子战飞机，其静默性和滞留能力超出了他的认知。但无论它是什么，它现在是对手最危险的帮凶。
他的手稳稳地放在操纵杆上，目光如炬，透过雨幕和夜色，死死锁定着那些光点的方向。他在等待，等待塔台的指令，等待后方技术人员的突破，等待一个再次腾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他的不怕牺牲精神，此刻化为了一种极致的耐心和狩猎般的冷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基地的应急供电系统陆续启动，提供了有限的照明。有线通讯网络逐渐恢复，虽然带宽有限，但关键节点的指挥链路终于重新建立起来。
塔台内，指挥员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抓起刚刚接通的有线电话：“前指，这里是‘鹰巢’，我部正在全力恢复，目前已初步稳定态势，但远程探测和通讯能力仍基本瘫痪。请求指示！”
电话那头传来前指首长沉稳的声音：“保持最高戒备，全力保障装备和人员安全。技术部门正在全力攻关，相信他们。”
就在这时，技术侦察中心的专线电话骤然响起，林心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急促：
“报告！‘慧眼’小组成功破译！干扰信号存在一个固定的、约为2.3秒的‘盲窗’周期！就在每次强度峰值回落的瞬间！重复，对方干扰并非无懈可击，它每117秒有一个持续约2.3秒的周期性衰减！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窗口！”
2.3秒！
指挥中心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跳。2.3秒，对于现代超视距空战而言，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但这却是黑暗中透进来的第一缕曙光！
陈国涛将军眼中精光爆射：“立即计算下一个窗口期精确时间点！通知凌霄，做好一切准备！”
命令迅速通过临时架设的有线通讯传达到凌霄的座舱。
“凌霄，收到。已做好突击准备。”凌霄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放在了发动机重新启动开关上。2.3秒，他只有2.3秒的时间来完成雷达开机、锁定目标、获取关键数据甚至发射导弹的一系列动作！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沸腾的战意和绝对的专注。他相信后方的战友，相信他们计算出的每一个数据，更相信自己千锤百炼的技术。
塔台、指挥中心、技术侦察中心……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跳动的时钟上。
下一个117秒周期即将到来。
林心瑜紧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嘴唇无声地翕动。
指挥员握紧了话筒，手心全是汗。
陈国涛将军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炬。
凌霄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窗口期倒计时，5，4，3，2，1……就是现在！”
就在林心瑜喊出“现在”的瞬间——
凌霄猛地启动了发动机！同时右手拇指闪电般按下了雷达开机按钮！
歼-20的相控阵雷达发出强大的探测波束，刺向远方夜空中的目标！
hUd上数据疯狂刷新！
然而，
几乎就在雷达开机的同一毫秒！
呜——！！！
那凄厉到极致的、更高强度的干扰噪音如同海啸般猛地再次扑来，瞬间灌满了所有频道！
刚刚清晰了不到1秒的雷达屏幕再次被雪花彻底淹没！
hUd上的数据瞬间消失！
甚至连机载计算机都发出了过载的警告！
“不对！！”技术侦察中心内，林心瑜看着屏幕上监测到的、不仅没有衰减反而骤然飙升到前所未有水平的干扰强度曲线，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它的规律变了！它预测了我们的行动！这不是周期性衰减……这是……陷阱？！”
歼-20座舱内，凌霄被这更强猛的电子海啸冲击得眼前一黑，耳机里尖锐的噪音几乎刺破鼓膜！
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瞬，他透过剧烈抖动的视野，看到远方那些诡异的光点，似乎……分裂了？从一个变成了数个更小的、移动速度极快的光斑，正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锐角转向，朝着他所在的方位，悄无声息地猛扑过来！
它们……到底是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