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在驻地休整了三日,弟兄们把缴获的俄军武器清点规整,损坏的枪支送去后营修补,缴获的那几箱贴着俄文标签的伏特加被单独堆在营房角落——这酒烈得烧喉咙,弟兄们大多喝不惯,江荣廷却记起了彼得罗夫。
临行前,他叫过李玉堂:“把那三箱俄国酒搬上马车,顺路去给彼得罗夫送过去。”
李玉堂愣了愣,随即应下:“管带我这就去。”
江荣廷点点头,又叮嘱庞义:“你先带弟兄们回碾子沟,把缴获的武器入库,受伤的弟兄送医馆好好照料,我见过彼得罗夫就赶回去。”
驻地的俄军哨卡见是江荣廷的马车,没多盘问便放行了。彼得罗夫正坐在营房里翻账本,听见手下通报“江管带来访”,当即扔了笔迎出来,看见马车上的酒箱,眼睛瞬间亮了:“江,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这酒在驻地可不容易弄到。”
江荣廷跟着他进了营房,桌上很快摆上了腌肉和黑面包,彼得罗夫拧开一瓶小鸟伏特加,倒了两大杯,推给江荣廷一杯:“尝尝,这是我们西伯利亚的好酒,够劲!”江荣廷抿了一口,辛辣感顺着喉咙往下滑,忍不住皱了皱眉。
彼得罗夫却哈哈大笑,说着便端起自己那杯酒仰头猛灌一大口,喉结滚动着咽下,放下杯子先咂了咂嘴,竖起拇指直道:“哈拉少!”吓了江荣廷一跳。
两人喝了两杯,彼得罗夫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江荣廷:“江,我有个赚钱的门路,你想不想干?”
江荣廷放下酒杯,指尖在杯沿摩挲着,没急着应,只问:“什么门路?”
“你知道大连港吧?”彼得罗夫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才继续说,“现在被日本人封了,海参崴那边缺得厉害——布匹、粮食,只要能运过去,利润至少翻三倍。”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里满是诱惑,“从宁古塔往海参崴走,沿途的哨卡我都熟,我出兵押送,没人敢拦;你那边有纺织坊的布匹,还有粮行的粮食,正好能用上。”
江荣廷心里一动。纺织坊近来织出的布除了供应本地,多出来的只能运去宁古塔卖,利润微薄;粮行虽囤了不少粮,可日俄战事胶着,粮价虽高,但也达不到三倍啊。若是能把布和粮运到海参崴,确实能赚一笔,这笔银子正好能用来给巡防营添弹药,还能扩修鱼白沟的煤矿工事。
但他没立刻答应,反而问:“路上没风险?万一遇到日军得骑兵怎么办?”
彼得罗夫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江,日军现在盯着珲春,没精力管海参崴这边的小路。”
“分成怎么算?”江荣廷盯着彼得罗夫的眼睛,这才是关键。
彼得罗夫咧嘴一笑:“我出兵押送,你出物资,咱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江荣廷沉吟片刻,五五分成不算吃亏,彼得罗夫的俄军身份确实能省不少麻烦,他点头:“可以,但我有条件。”
“你说。”彼得罗夫端着酒杯,等着他的下文。
“我派几个人跟着,穿便衣,主要是盯着物资,免得路上出岔子。”江荣廷说,他信不过俄国人的性子,总得有自己人盯着才放心。
彼得罗夫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没问题,只要他们不惹事,跟着就行。”
两人又聊了些细节,约定先试运一批——布两百匹,粮五百石,一周后在宁古塔城外的岔路口汇合。彼得罗夫派二十名俄军,伪装成运输物资的队伍;江荣廷则安排人把布和粮从碾子沟运过来,再派十个精干的弟兄穿便衣跟着。
告别彼得罗夫,江荣廷坐上马车往碾子沟赶,路上让李玉堂先回去通知吴佳怡和庞义,提前准备物资。
等他回到碾子沟,吴佳怡已经在会房等着了,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听说你跟彼得罗夫谈了笔生意?”
江荣廷把走私的事跟她说了,吴佳怡听完,没反对,反而点头:“纺织坊正好囤了三百多匹布,拿出两百匹没问题;粮行的粮也够。只是派去的弟兄得选可靠的,别出纰漏。”
“我已经让庞义去挑人了,要沉稳、懂点俄语的。”江荣廷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茶,缓解喉咙里的辛辣感。
次日一早,庞义就把人选好了,一共十个人,都是跟着江荣廷打了几年仗的老弟兄,其中一个叫万福的,早年在吉林跟俄国人做过生意,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
庞义把名单递给江荣廷,语气里带着点担心:“大哥,这走私能靠谱吗”
“有彼得罗夫的人押送应该差不了。”江荣廷看了眼名单,没意见,“你跟弟兄们说,路上少说话,多盯着物资,有情况先忍着,等回来再说。”
庞义应下,转身去交代弟兄们纪律。
日头西斜时,纺织坊的院坝里已堆起二十个鼓鼓的粗麻布包,工人正弯腰用麻绳将包角扎紧,每勒一下都要咬着牙拽实,确保布包经得起颠簸。
粮行那边更热闹,伙计们扛着沉甸甸的粮袋在库房与院门口间穿梭,只把粮袋挨个码在马车旁,垒得像小山似的。
江荣廷站在一旁,指尖捏着枚银元掂了掂,转身对李玉堂叮嘱:“把这些银元给弟兄们分了,应急用,真遇着事了,先保人再顾东西。”说着便把一布袋银元递过去,目光扫过院坝里的物资。
“都清点仔细了,”江荣廷扬声对众人说,“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晚都歇足精神。”
第二天一早,江荣廷亲自送弟兄们到岔路口,彼得罗夫的队伍已经到了,二十名俄军穿着灰色制服,牵着马站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