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弹指即逝。
这十六年间,江湖风云变幻,一代新人换旧人。而“神雕大侠”杨过之名,已如日中天,威震八方。他在神雕的督促与陪伴下,于山洪中练剑,于海潮中悟掌,将毕生所学融会贯通,更将对小龙女刻骨铭心的思念、等待的煎熬、命运的无奈与满腔的深情,尽数化入武学之中,创出了一套前无古人的掌法——黯然销魂掌。此掌法威力奇大,心意与掌力相通,心情郁郁、思念愈深之时,威力愈是摧肝断肠,堪称情至极处、武至极境的产物。其武功修为,早已登峰造极,公认不在东西南北中“五绝”任何一人之下。
他行侠仗义,独来独往,因其身边总跟着那只巨大的怪雕,故“神雕大侠”的称号响彻江湖。因其与郭靖黄蓉的渊源,更因郭襄那小丫头对他近乎崇拜的仰慕与追随,他数次在关键时刻出手,力挫蒙古王子霍都等人的阴谋,助郭靖稳固襄阳防线,在天下英雄心中,地位超然,名声之盛,犹胜当年。
然而,英雄声名之下,是十六年来无一日稍减的刻骨思念与日渐焦灼的期盼。随着十六年约期将近,他愈发频繁地徘徊于绝情谷附近,心绪难宁。
这一日,他在武林大会挫败霍都的阴谋偶遇赶来助阵的黄药师,黄药师因为不喜欢热闹,跟杨过来到一座酒馆,杨过想到十六年前郭伯母曾提及小龙女或被一位号为“南海神尼”的世外高人所救。而南海神尼曾经教过黄药师一套掌法。他抱着一丝希冀,向黄药师求证。
黄药师闻言,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道:“南海神尼?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博览群书,游历四海,却从未听闻过南海有什么‘神尼’。佛门高人固然有之,但居於南海且能被尊为‘神尼’者……据我所知,并无此人。”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杨过心头!
他赖以支撑了十六年的信念支柱,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原来……原来那所谓的“南海神尼”,竟极有可能是郭伯母为了让他心存希望、勉强活下去而编造的善意谎言?!
那龙儿……龙儿她……
巨大的绝望与悲恸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逆冲,险些站立不稳。十六年的等待,十六年的期盼,原来竟是一场空?那断肠崖下的万丈深渊,龙儿如何能有生机?
“噗——” 一口鲜血终究没能忍住,自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衣襟。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涣散,那套威力无穷的“黯然销魂掌”的心境,在此刻被激发到了极致,却是带着无尽的死寂与毁灭之意。
黄药师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亦是一惊,知他用情至深,此刻怕是心神遭受重创,正欲出言安抚,杨过却已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啸,身形晃动间,已如一道青烟般消失在归云庄外,不知去向。他只道龙儿确已香消玉殒,世间再无牵挂,心如死灰,黯然销魂。
然而,命运之奇诡,莫过于此。他并不知道,当年黄蓉为劝他活下去的无奈之言,竟歪打正着,一语成谶!小龙女的确未死,也确实被一位真正的、隐世不出的南海神尼所救。只是这其中的因果缘法,远超常人想象,信息隔绝,阴差阳错,造成了这揪心的误会。
……
与此同时,南海之滨,某处清幽隐秘的别院之中。
十六年来,南海神尼带着小龙女以及后来陆续寻觅到的九名根骨绝佳、心性各异的少女,在此隐居潜修。她并未传授她们高深的杀戮之术,而是以佛法涤荡其心,以道法锤炼其气,引导她们感悟自然,开发自身潜能。小龙女身为大师姐,性情清冷,修为最高,深得神尼器重,却也默默遵守着当年的约定,未曾踏出寻找杨过半步。
这一日,神尼刚刚考察完第十名新收录弟子的功课,算是凑齐了十名她认为可堪造就的苗子。她正暗自思忖着下一步的打算,一只通体漆黑的异种信鸽,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棂之上,脚上绑着一枚小小的玉简。
神尼取下玉简,神识一扫,里面的信息正是来自剑使者。内容简洁而紧迫:“师母,时机将至,襄阳大战不日爆发,此乃收集巨量生魂精气之关键一役。恳请师母务必设法牵制住云雾山庄周易,勿使其插手襄阳战事,坏我主人大计!切切!”
南海神尼捏着玉简,指尖微微用力,玉简上顿时出现几道细微的裂纹。她抬眼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巍峨的襄阳城,以及城外黑云压城般的蒙古大军。
她沉默良久,脸上无喜无悲。师兄那边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要借这席卷天下的兵戈战火,行那逆天之事。而自己,当年既已答应牵制周易,如今……便是履行承诺之时了。
她轻轻挥袖,那玉简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龙儿。”她轻声唤道。
白衣如雪的小龙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躬身行礼:“师父。”
“准备一下,”南海神尼的声音依旧平静,“随我北上,去会一会那位……云雾山庄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