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医院。
照月看着白色灯光,动了动身子就要起来。
她要回燕京,要想尽办法把薄曜弄回来。
病房门开,一位头发花白一半的老人站在门口,背影不再直挺,神情歉疚的看着她:
“照月。”
照月万分惊讶:“奶奶?”
江老太太将病房门关好走了过来,在她床边坐下:“好孩子,你受苦了。”
照月赶紧从床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奶奶,您记起我啦?”
江老太太两眼满是心疼:“奶奶这辈子忘掉谁都不会忘记你啊。”
江老太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鸽子肉红枣枸杞粥,还如她儿时一般坐在床边一口一口拿勺子喂她。
彼时的照月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孩子,要人哄着喝完粥,才好又哄着喝药。
“先别哭了,这碗粥里满满鸽子肉,必须吃完。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你不要命了吗?”
江老太太又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眼角皱纹深了深。
照月拿纸巾擦了擦泪,鼻音很浓:“嗯。”
江老太太一边喂她一边说:“老太婆我,从来就没失忆过。
在燕京疗养院,你每次来我都知道,手术刷卡快把余额刷完我也清楚。
那时候我只是昏迷醒不来,但许多声音都能听见。
许是受不了你这般受欺负,见你这般吃苦,苍天有眼,让老太婆我真的就醒了过来,现在身体恢复得好得很!”
照月眉心拢起:“那您为何骗我,还非要回港城来?”
江老太太冷笑一声:“我不回港城,怎么清理门户?
江潮生跟何美琳,加上江思淼三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岂能看这些白眼儿狼侵占我的财产,欺负我的孙女?”
老太太一字一句咬着牙说了起来:“亏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生,辛辛苦苦把江潮生培养长大,实在是心寒。
奶奶跟他跟你,都没血缘关系,但奶奶清楚谁对我最真心,最救了我的命。
放心吧照月,奶奶的一切财产,包括江家的,将来只会给你一个人。”
照月心生不安:“您一个人斗他们全家人,会很危险的,怎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江老太太道:“有什么好说的,清理余孽,老太婆我有的是时间,你应该去忙自己的事情。”
她凑了过来:“你可还记得前年年底,芳华去过一次燕京?”
照月点了一下头:“我在天晟开机械狗发布会那几天,伯母就在燕京。”
“对,就是那次。其实是我打电话让芳华来燕京的,求她帮我把霍家最好的律师介绍给我,还介绍了警方的人给我认识。
来的那天,刚好赶上你上舞台,芳华拿手机跟我一起看的。
奶奶记得你站在舞台上,光华璀璨,激动不已。
芳华也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变化真是大。
女人就是不能待在家里,还是出去战斗,打拼,才能光彩夺目。”
江老太太说起这些时,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满眼感慨。
“那晚老太婆我就做了决定,得尽快回港城把财产给抢回来。
让你自己好好留在燕京,全心全意去拼去闯,我绝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照月忍着难过:“奶奶,我从来没有觉得您是我的拖累。”
江老太太拍拍她的脸颊:
“从前的事情先不说了,江思淼已死,智造全球的股份重新回到陆熠臣手中。
现在智造全球的股份江家占额不大,江潮生跟何美琳要离婚,一旦离了,份额就再次被瓜分。
我还要想办法,怎么保全这个东西。
等奶奶拿到这些股份就全数转给你,加上你之前得的,我的孙女就是智造全球最大股东,陆熠臣都是给你打工的。”
照月将头低了下去:“我把股份给薄曜了……”
江老太太:“?”
老太太脸一下就绿了:
“你说什么,怎么对男人还是这么舍得啊你?前有陆熠臣,后有薄曜。
你才小产,薄曜人呢?”
照月眼圈又红了红:“走了。”
江老太太捂住胸口,两眼一黑:“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照月声音很小:“奶奶,这两年多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在离开薄曜的时候觉得很对不起他,觉得他付出太多没有任何收获,就把自己身上最有价值的给了他。”
她把自己跟薄曜的事情都跟江老太太说了一遍,眼泪流成一片汪洋,痛苦在心上摇摇晃晃翻成海浪。
“算了,你这人从小到大就这样。”
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疗养院那段时间享受到的一切特殊待遇都是定王台那边的人过来打的招呼。
走的时候我还看过账单,实付款其实一半都不到。
给我做手术的那个专家,是给副国级干部做的,普通人根本没资格见他。
应该都是薄曜私底下安排的,罢了,那股份的事情先不说。”
照月唇瓣颤了下:“薄曜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江老太太抱了抱她。
这一抱,令照月情绪哗啦一下撕开最大的泻口,她扑在老太太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薄曜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我其实很爱他。”
江老太太叹气:“这话,这辈子我是听第二个人说了。”
照月从她怀里出来问:“第一个是谁?”
江老太太回:“霍政英啊。他跟顾芳华婚前最闹腾了,我是受害者之一。
顾芳华年轻的时候就跑来学校找我,说霍政英怎么对她冷漠,轻视,不爱她。
我说霍政英就是那种性格,你看他为你做了什么不就知道了?
顾芳华那时候哪儿能听得进去这种话,一股脑的闹腾。
霍政英也来闹腾我,后来就沮丧无比的说了你刚才那句话。”
照月眼神深了深:“那伯父当年是真的很爱伯母吗?”
江老太太很肯定的答:“肯定是很爱啊。
当年跟霍家闹成那种样子,继承人的位置都不要了,出国的一切东西也办好了。
还找我打掩护,险些弄得我大学教师的工作都没了。”
照月坐在病床上,人很沉默。
从她儿时这么多年看过来,伯父与伯母是很恩爱的。
伯母为伯父改了自己的脾气,伯父会去学浪漫,生硬的说情话,还被她嘲笑过。
江老太太宽慰道:
“其实,人都想以自己想要被爱的方式被爱着,但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是不同的。”
照月眼神变得疑惑:“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