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死寂,被一声极轻的“咕咚”声打破。
苏悦下意识地接住了秦渊抛来的储物袋,那袋子温热,还带着些许血腥气,是属于那个叫萧然的云水宗弟子的。
她握着储物袋,指尖微微用力,布料的粗糙感异常清晰,可她的心绪却像一团乱麻。
她看着秦渊,这个不久前还被她认定为前路无望、注定会被世界抛弃的凡体,此刻正平静地处理着战局的收尾。
他先是将那个叫王师弟的云水宗弟子的储物袋也收起,然后走到了昏死过去的萧然身边,动作娴熟地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脚上那双看起来颇为不凡的靴子,都扒了下来。
整个过程,他神情专注,没有半分高人风范,反倒像个常年行走于山野的老练猎人,一丝一毫的猎物价值都不会放过。
苏悦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震撼、惊疑、乃至一丝荒谬感,在她心中交替浮现。
“这个给你。”秦渊将萧然的储物袋和那个王师弟的储物袋一并抛给了她。
苏悦一怔:“都给我?”
“你牵制了刀魔,这是你应得的。”秦渊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自己则留下了那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断刃,和从萧然身上搜刮来的零碎物件。
她没有推辞,只是默默将储物袋收好。
她知道,此刻的推辞在秦渊看来,恐怕只是毫无意义的矫情。
她盘膝坐下,吞服丹药的手指还有些微颤,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心神激荡未平。
她需要时间来平复灵力,更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秦渊没有打扰她,自顾自地开始检查自己的收获。
他先是拿起那截断刃。此刻的断刃,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邪异与锋芒,握在手中,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质感,像一块普通的玄铁。
但他知道,这东西的本质绝不简单。
心神沉入识海。
识海空间内,那枚神秘的铭文正悬浮于中央,散发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的绿光。
原本只是萦绕在铭文周遭的一丝墨绿色灵气,此刻又壮大了几分,如同一条慵懒的幼龙,缓缓盘旋。
整个识海空间的淡绿色壁障,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坚韧。
刚才那股来自断刃的暴戾意志与庞大能量,对铭文而言,仿佛只是一道开胃小菜。
它不仅轻松将其“净化”,更将其中最精纯的能量反馈给了秦渊。
此刻,秦渊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炼体境九重的瓶颈,似乎已经松动到了一个临界点,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条墨绿色的灵气上。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丝灵气,与他修炼的碧波功、暖阳功都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本源,带着一种……生生不息的韵味。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墨绿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注入手中的断刃。
“嗡……”
原本死寂的断刃,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鸣动。刃身上,一道极其黯淡的乌光一闪而逝。
一股微弱但极其纯粹的“斩断”意念,从断刃中反馈回来,与他探入的墨绿灵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秦渊心中一动。这断刃,并未彻底死去。它的“魂”被铭文吞噬了,但它的“体”,这承载着斩断法则的兵器本身,还在。而且,它似乎很“亲近”自己识海中的这股神秘力量。
或许,以后能将它修复,化为己用。
他将断刃小心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这个储物袋还是当初苏悦退婚时,作为补偿留下的东西之一,空间不大,但此刻却装下了一件可能震动整个修行界的无上凶兵。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接着,他开始清点从萧然身上搜刮来的“零碎”。几瓶丹药,品质尚可。
几十块下品灵石,聊胜于无。还有一张画了一半的地图,似乎是这片区域的勘探图,上面用朱笔标注了几个危险的记号。
最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小册子。材质是某种兽皮,看起来颇为陈旧。秦渊随手翻开。
……
秦渊一页页翻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竟然是萧然的日记。
看到最后几页,秦渊更是忍俊不禁。
秦渊合上日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萧然是个心机深沉的阴险小人,没想到,其本质,竟是个心思狭隘、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中二”少年。
他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原来根源于此。
这时,苏悦已经调息完毕,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秦渊正拿着一本小册子,神情古怪,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秦渊想了想,将册子抛了过去。
苏悦疑惑地接过,翻开一看,清冷的俏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极其不自然的红晕,随即又转为铁青。
她快速地翻阅着,越看,握着册子的手便越是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特别是看到那些将她和自己臆想成一对,又把秦渊当做绊脚石的段落,她只觉得一阵反胃。
原来在萧然眼中,自己竟是那般肤浅之人?而他对自己所谓的“爱慕”,也不过是源于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和对秦渊的嫉妒。
“无聊。”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指尖灵力一吐,那本承载了萧然多年心路历程的日记,瞬间化为飞灰。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像一滩烂泥一样昏死过去的萧然身上。
秦渊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淡淡道:“丹田已废,经脉尽断,神仙难救。留在这里,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
废人修为,比杀人更加残酷。
这等于剥夺了一个人所有的希望和未来。
苏悦心中一凛,她知道,秦渊这是在立威,也是在警告。
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于敌人,他的手段甚至比萧然更加狠辣、决绝。
两人都没有再多看萧然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秦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溶洞顶部的裂隙。阳光从那里洒落,驱散了洞内的阴森与血腥,也照亮了前路。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嗯。”苏悦应了一声,也跟着站起。经过一番调息,她的灵力恢复了三四成,脸色依旧苍白,但行动已无大碍。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溶洞的出口走去。
当他们跨出洞口,重新沐浴在秘境的阳光下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洞内的那场厮杀,那诡异的刀魔,那人性的丑陋,都仿佛被抛在了身后的黑暗中。
苏悦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洞口,又看了看身前那个并不算高大,却异常可靠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似乎从踏入这个溶洞开始,就已经被击得粉碎。
而这一切,都源于这个她曾经亲手推开的男人。
秦渊,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