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阁,秦渊的院落中,禁制光华如水,隔绝内外。
夜色浓稠如墨。
秦渊盘膝而坐,气息幽深,仿佛与整片黑暗融为一体。
他掌心那枚妖王晶核,暗红光芒流转,其中狂暴的妖力,此刻却被他识海深处那道神秘铭文彻底压制,只余最精纯的本源能量被一丝丝抽离。
能量如涓涓细流,涌入丹田,滋养着那缕七彩的谷心本源。
真元的凝练度,在稳步攀升。
一切,似乎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突然,秦渊心神剧震。
识海中,那道一直贪婪吞噬能量的墨绿色铭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渴望!
它的目标,不再是妖王晶核。
而是秦渊识海中,那些如星辰般璀璨,构建起他修行根基的——青隐仙尊的记忆!
一股霸道绝伦的吸力,从铭文深处轰然爆发。
“不!”
秦渊的神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那不是简单的剥离,那是挖掘!是刨根!
他能清晰“看”到,一段关于“九转炼神丹”的丹方记忆,被那股墨绿色的力量缠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要将它从自己的神魂中连根拔起!
剧痛!
一种远超肉身凌迟的痛楚,在神魂最深处炸开。
这丹方,他曾阅览万遍,早已是他知识体系的一部分!失去它,就像被人强行剜去了一部分大脑!
“我的东西,你也敢抢?!”
秦渊意志如铁,神魂力量瞬间沸腾,试图将那段记忆死死锁在原地。
然而,铭文的力量古老而浩瀚,带着一种不容违逆的至高意志。
秦渊的抵抗,在那股力量面前,犹如螳臂当车。
嗡——!
一声震颤,那段丹方记忆被硬生生拽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被墨绿色铭文吞噬。
秦渊的神魂,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空洞。
关于“九转炼神丹”的一切,药理、炼制手法、注意事项……所有细节,都从他的意识中彻底蒸发,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名词。
这只是开始。
铭文的吞噬变得更加疯狂。
关于阵法感悟的记忆星辰,被拽走!
关于剑道法则的理解,被撕裂!
甚至连青隐仙尊凡人时期,在市井中挣扎求生的画面,都被一一抽取,化为铭文的养料!
秦渊的识海,正在被疯狂“清洗”。
他像一个被捆绑的巨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肉,被一刀刀割下,却无力反抗。
这种被掏空的虚无感,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短短数息,浩瀚如烟海的仙尊记忆,便被吞噬殆尽。
秦渊的识海,一片死寂。
空空荡荡。
他猛地睁开双眼,墨绿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骇然与……茫然。
他失去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很多,多到足以让他从一个博古通今的“先知”,变回一个普通的修士。
他甚至下意识地去回想《碧海玄功》更高深的法门,脑中却一片空白。
那本是他依仗的,最大的底牌!
完了?
自己被这诡异的铭文,废了?
就在这股巨大的恐慌即将吞噬他心神的瞬间,识海中的异变,再次发生。
吞噬了所有记忆的墨绿色铭文,光华内敛,变得幽深如万古寒潭。
其上流转的符文,玄奥万倍,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
而在铭文旁,那道淡绿色的虚影,也随之蜕变。
原本只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瞳,此刻,在双瞳两侧,竟生出了一对轮廓分明的耳朵。
那对耳朵出现的刹那,秦渊的世界,变了。
他听到了。
听到了风拂过树叶的脉络。
听到了灵气在空中流淌的轨迹。
听到了自己丹田中,每一缕真元运转时,与天地法则产生的细微共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涌上心头。
这不是任何人的记忆,不是任何功法,而是一种直抵本源的“能力”。
是悟性!
秦渊闭上眼,再次内视。
他去审视《碧海玄功》。
过去,他只是在“背诵”和“使用”青隐仙尊的理解。
而现在,他却能清晰地“看”到,这门功法是如何引动天地灵气,如何构建真元循环,其底层的法则逻辑,在他眼中,再无秘密。
许多从前觉得晦涩的地方,此刻豁然开朗。
他甚至看到了功法中三处可以被优化,使其更契合自己体质的“节点”!
秦渊缓缓睁眼,瞳孔中的骇然与迷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洞彻一切的清明。
他失去了一座金山。
但他,获得了点石成金的手指!
青隐仙尊的记忆,是鱼。
而他现在拥有的,是织网与垂钓的无上之法!
掌心的妖王晶核,早已化作齑粉。
秦渊起身,走到院中。
夜风清凉。
他伸出手,五指微张。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运转真元。
只是一个念头。
一个“风来”的念头。
刹那间,院中的气流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号令,自动汇聚而来,在他掌心形成一道温顺的气旋,盘旋,起舞。
这不是真元的强行操控。
这是……对法则的初步驾驭!
秦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是一种挣脱枷锁,海阔凭鱼跃的绝对自信。
铭文剥夺了他的过去,却也斩断了青隐仙尊留下的所有因果。
从今天起,他的路,将由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他收回目光,望向夜空深处。
影月教,沉睡者……
所有的威胁,都将成为他验证自身道路的磨刀石。
秦渊再次盘膝坐下。
气息与夜色相融,却又凌驾于这片夜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