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将尽,霍阳山笼罩在浓雾之中。
典韦伏在松林边缘,铁甲上沾满露水。
他眯眼望着百步外的寨墙——箭楼上哨卒正抱着长矛打盹,寨门铁锁已生红锈。
夜风掠过松枝,发出沙沙声响,掩盖了林中潜伏的千名精锐的呼吸声。
将军,贼兵快换防了。
亲兵张磊凑近低语,声音压得极低。
典韦点头,虬髯上的露珠簌簌滚落。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山道,又握拳重砸掌心。
身后千名精锐立刻分成三股,如黑蛇般滑向预定位置。
左侧三百弓手已搭箭上弦,右侧五百刀盾手屏息凝神。
中路两百精锐紧握长矛,只待将令。
箭楼火把突然熄灭,整个寨墙陷入短暂的黑暗。
典韦双戟交叉一挥,三百弓手同时松开弓弦。
破甲箭穿透薄雾,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将换防的贼兵钉在木墙上。
有个疤脸匪目刚要敲锣示警,典韦已掷出一杆长矛。
铜锣与头颅同时碎裂,鲜血溅在斑驳的寨墙上。
攻寨!典韦低吼如闷雷。
三百强攻手射箭掩护,七百甲士暴起冲锋。
牛皮靴踏碎满地松针,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寨墙守卒慌忙射箭,却见典韦双戟舞成银轮,箭矢尽数弹飞。
他腾空跃起,铁塔般的身躯竟跃过丈余壕沟,落地时震起一片尘土。
片刻后,典韦军攻到了寨门前。
抬撞木来!
典韦扯开衣甲,露出铁铸般的胸膛,肌肉在月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十名壮汉扛着包铁冲木上前,却在第一撞时就被寨门震得虎口开裂,鲜血顺着木柄流淌。
典韦吐气开声,上前抱起千斤冲木,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
轰!轰!轰!三声巨响,包铁寨门轰然洞开。
随某杀敌!
典韦大喝一声,双戟左右分劈。
当先两名贼将连人带刀断成四截,残肢飞落丈外。
黑风寨留守头目孙夏正在聚义厅饮酒,闻讯摔碎酒碗,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
哪来的狂徒?竟敢犯我黑风寨!
血战持续两刻钟。
典韦双戟已砍出锯齿,刃口沾满凝固的血块。
铁甲缝隙里嵌着七枚断箭,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孙夏见大势已去,朝身后亲信厉喝:走密道!
五十余贼众慌忙掀开厅中青石板,鱼贯钻入幽暗地道。
临行前,孙夏飞起一脚踹翻青铜油灯,灯油泼洒在帷帐上,地窜起一人高的火舌。
一名疤脸贼目趁机扑向粮仓,手中火把直指粟米堆。
典韦暴喝一声,右手短戟脱手而出。
破空声未至,戟尖已贯穿贼目咽喉,将其钉在榆木柱上。
火把坠地瞬间炸开漫天火星,映照出贼目扭曲的面容——那瞪圆的眼中还凝固着临死的惊恐。
清点缴获!
典韦抹了把脸上血污,在面颊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亲兵们推开库房瞬间倒吸凉气——
铜钱堆成的小山塌下来埋了三人脚踝,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金属光泽。
粮仓里新粟的香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三十七个粮囤整齐排列,每个都有一人多高。
张磊手捧竹简疾步而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禀将军,我军折损八十七人。
竹简上朱砂未干,
歼敌一千三百余,缴获钱两亿三千万,粮三十七万石,精铁铠甲…
典韦双戟地插入青石,震落刃上血珠:
声如炸雷惊飞檐雀。
他大手一挥:把钱粮装车!这鸟寨子...
突然抄起火把掷向聚义厅,烧个干净!
“诺!”
数百壮汉立即行动。
铜钱倒入牛车,粮袋压得车轴作响。
将军,降卒如何处置?张磊指着跪满校场的俘虏。
典韦扯下染血披风:愿从军的带走!
布帛撕裂声惊得俘虏们齐齐瑟缩,余下的全部打断腿,绝不能让他们继续为太平道贼军所用!
亲兵们闻言色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
辰时三刻,太守府后院的青石板上蒸腾着晨露。
刘俊与郭嘉正在古柏下演练易筋经的心法,两人动作如行云流水。
刘俊双臂舒展似鹤翼,腰间玉佩纹丝不动;
郭嘉下盘沉稳如松,额间隐现晶莹汗珠。
忽听檐下声响,一只灰背信鸽穿破晨雾,稳稳落在刘俊肩头。
鸽爪铜管上还沾着夜露,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刘俊指尖轻抚鸽羽,解下三寸绢书。
但见黑风寨已克,斩获钱两亿三千万、粮三十七万石等字迹墨迹未干,朱砂印泥犹带血腥气。
好啊!
刘俊声若洪钟,震得柏叶簌簌,恶来不负所托!
信鸽受惊飞起,在庭院上空盘旋三圈,最终落在兵器架的铁戟上。
郭嘉收势吐纳,白袍后背已透出汗渍。
他接过战报细看,忽然屈指弹向沙盘:
主公且看——黑风寨那万余贼兵,此刻正在北郊密林中,不日定会军心大乱。
荀彧广袖翻飞间带起檀香,玉簪上镶嵌的明珠映出案上地形图。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赤色令旗,旗面金线绣的字熠熠生辉。
关将军昨日已破白水寨。
荀彧指尖轻点令旗,此刻正沿白水急行...
突然指向沙盘某处,指甲在漆面上刮出白痕,明日日落前必至东武亭!
刘俊收势而立,腰间玉佩相击如编钟清鸣。
他忽从怀中取出虎符,铜锈斑驳的符身上还沾着昨夜灯油:
传令!
符身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
各城门守军加紧巡查,把戏演到位!
又压低嗓音:再坚持两日...待贼兵退去,本府重重有赏!
“诺!”
堂下亲兵单膝跪地时,铁甲鳞片刮擦青石,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
酉时一刻,残阳如血。
宛城北郊的密林中,夏仁蹲在古槐下,铁甲上沾满枯叶。
他透过枝叶缝隙望去——宛城垛口旌旗密布,守军枪戟在落日下泛着冷光。
夏仁铁拳砸向树根,震落满地松针:
刘俊这厮好生狠毒!三县告急竟不发一兵!还咱们在此苦等数日!
拳缝间渗出鲜血,滴在蚂蚁巢穴上,惊得蚁群四散奔逃。
韩彪摩挲着鬼头刀疤,刀柄缠着的红布条已被汗水浸透。
渠帅,某带三百死士夜袭如何?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专挑西门薄弱处...
阴影中的程昱突然轻咳,手中竹简地合拢。
夏仁转头望去,却见他正用炭笔在简上勾画城防图。
子时动手。
夏仁猛地扯断颈间狼牙链,你带五百精锐...
链坠砸入土中,走西门排水道!
末将明白!
韩彪抱拳应诺,甲叶相撞声惊起夜枭。
一刻钟后,密林深处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只见十余个满身血污的黑风寨溃兵跌跌撞撞冲入营地,当先的小头目扑倒在夏仁脚下:
渠帅...寨子...寨子被端了!
他缺了半只耳朵的伤口还在渗血,典韦那杀神...一把火烧了咱们的老巢!
这声哀嚎如同惊雷炸响,原本肃立的黄巾军阵瞬间骚动。
有人摔了兵器,有人抱头痛哭,更有甚者直接解了绑腿就要逃命。
夏仁暴怒之下,一脚踢翻报信的小卒:
放屁!黑风寨防卫森严,怎会...
话未说完,却见溃兵们纷纷亮出烧伤的臂膀,焦糊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韩彪急忙按住夏仁颤抖的手臂:渠帅,您看——
他指向骚乱的军阵,几个老兵已经脱了黄巾,
军心已乱,强攻必败啊!
话音未落,西北角突然爆发械斗,竟是两个小头目为争马匹拔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