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幸会。”裘予玫敲开门,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
小河认出门外是以前见过的孟燕臣那个协和老同学,平静地点点头:“裘处长。有事?”
她的钝感力让她总是对别人的敌意反应慢半拍,但高智商仍然让她敏锐地意识到裘予玫来者不善。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快生了,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来找你聊聊天。”
裘予玫自顾自走进客厅,在沙发对面的单人椅坐下,姿态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扫过小河高耸的腹部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听说你在F大工作啊?真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当教授,还双喜临门。”
裘予玫的恭维干巴巴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小河的肚子。
“燕臣最近忙得很吧?科教口好几个重点项目压在他身上,他又是追求完美的人,压力很大。唉,可惜啊……”
小河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得像在分析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等着对方抛出核心论点。
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让裘予玫有些心慌,她强撑着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我为你好的虚伪姿态:
“小河妹妹,你还年轻,可能不懂。燕臣他啊,能力是顶尖的,在仁济医院前途无量,大家都说他是未来院长的有力竞争者。”
“但是呢,想往上走,光有技术可不够,需要人脉,需要助力,需要能在关键时刻推他一把的贤内助。”
她刻意加重了贤内助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掠过小河的肚子,暗示她现在只是个负担。
“像他现在这样,既要拼事业,又要照顾家里……特别是你马上要生了,还有刚出生的孩子,琐事一大堆,他哪还有精力去经营那些关键的关系?我看着都替他累,心疼啊。”
裘予玫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推心置腹。
“我就不同了。我父亲还在位,我在wJ委这些年,该认识的人,该有的资源,都在手里。只要燕臣愿意,我完全可以帮他铺平晋升的路,院长位置也不是遥不可及。”
“可你呢?你能给他什么?除了添麻烦,让他分心,拖他后腿,你还能做什么?”
这番恶毒的精神打击,核心就是贬低小河的价值,抬高自己的有用。
试图在小河生理和心理都承受巨大压力时,植入“你是孟燕臣事业绊脚石”的念头,离间他们的感情,或者至少让小河痛苦自责。
然而,王小河的反应出乎裘予玫的预料。
小河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被刺痛或愤怒的表情,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学术问题。
她甚至端起牛奶喝了一小口,然后才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裘处长,首先,谢谢你对燕臣事业的关心。”
她语气平淡。
“不过,关于贤内助的定义,我想我们有根本分歧。”
她直视裘予玫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敌意,只有一种纯粹理性的审视,让裘予玫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
“燕臣需要的,不是一个替他铺路的垫脚石,而是一个能理解他、支持他、与他并肩同行的人。”
“他的价值,在于他精湛的医术、对病人的责任感和纯粹的学术追求,而不是依靠谁的推一把当上院长。如果他当院长,那也一定是凭实力和口碑,而非裙带关系。我相信他,也尊重他选择道路的方式。”
小河逻辑清晰,一字一句都敲在裘予玫逻辑的软肋上。
她所倚仗的,恰恰是孟燕臣最不屑的。
“至于我,” 小河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种母性的强大光辉。
“我能给他的,是一个他深爱且愿意为之奋斗的家,一个他期待已久的孩子,一份无需权衡利弊、纯粹坚定的感情支持。”
“在他遇到挫折时,有人无条件地信任他、理解他作为医生的信念。在他成功时,有人真心为他骄傲,而不是把这成功当作自己运作的筹码。”
小河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裘处长,你理解这种价值吗?”
“小河妹妹,爱情、孩子、家庭的价值,这些我怎么会不懂呢。姐姐虚长你十岁,你说的这一切,有什么是姐姐没经历过的?”
裘予玫一招被打回来,又出一招。她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惆怅。
“我知道你现在是燕臣法律上的妻子,快当妈妈了。有些过去,他可能永远不会告诉你,怕你伤心。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顿了顿,观察小河的反应。小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
“我和燕臣,不是普通的同学。”
裘予玫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暧昧而伤感。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在协和,本科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我们很相爱,青涩又热烈。”
她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仿佛真的沉浸在回忆里,“你知道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我们第一次也是给了彼此。”
她突然抬眼,直视小河的眼睛,抛出最具冲击力的证据。
“就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他左边大腿内侧,靠近腹股沟的位置,有一颗很小的、深褐色的痣,对吧?那个位置,不是最亲密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呢?”
这个极其私密的身体细节描述,像一颗毒针,瞬间刺破了小河理性的防护层。
即使她内心强大,即使她信任孟燕臣,但如此具体的、指向性极强的细节,还是让她放在肚子上的手抖了一下。
但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眼神锐利了几分。
裘予玫捕捉到那细微的变化,心中暗喜,继续编织谎言。
“毕业时,我们都太年轻,也倔强。他想留京,我家里却要我回杭市发展……异地恋太难了,我们最终被迫痛苦地分手了。那时候,小河妹妹,你还没上高中吧?大概什么都不懂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对小河后来者的轻蔑。
“后来,过了很多年……”
裘予玫的语气转为更深的痛苦,“六年前,你和燕臣离婚,你出国了。他那时很痛苦,很低落……我们又重新联系上了。旧情复燃,真的很难抗拒……他对我,一直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