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支援任务结束后,基地给所有学员放了一天假休整。
几位主要教官,都需要进城里参加会议,只留下了负责基地的日常管理的郭长林。
这让她感觉格外良好,仿佛自己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上午,一辆越野车驶入基地,下来一位面带笑容、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正是那个将陈晚风安排进来的基地负责人——王越
“郭教官,辛苦你们了,学员们最近表现不错。”王越和蔼地与郭长林握手,随后示意司机从后备箱搬下来几筐黄澄澄、个头饱满的柑子,“带了些本地特产,给大家尝尝鲜,解解乏。”
郭长林脸上立刻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领导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基地上下团结一心,再苦再累也值得!”
“尤其是我,盯着后勤这块,更是丝毫不敢懈怠,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她顺势自夸了几句,言语间将自己塑造成劳苦功高的核心人物。
王越微笑着点头,勉励了几句,并未多停留,便离开了办公室。
送走王越,郭长林看着那几筐散发着清甜果香的柑子,眼睛转了转。
她迅速从筐里挑了一个最大、颜色最漂亮的柑子,三两下剥开,塞了一瓣进嘴里。
“嗯!这个味道真不错!”她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么好的东西,分给哪些学员?太浪费了!
她立刻掏出手机,走到角落,压低声音给在附近镇上的姐姐打电话:
“姐!我这儿得了些上好的柑子,是那种甜中带酸的口味,你肯定喜欢!”
“好好好,我下午找个时间过来你送过来……”
挂了电话,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开始盘算着下午如何把它运走。
王越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下楼去了医务室。
“晚风,你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惦记你的。”
王越看着眼前这个比上次见面更加清瘦的年轻人,叹了口气:“你非要在这里……唉,这里条件艰苦,你何苦呢?”
陈晚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桌面的某一处。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笔身:“王叔叔,我觉得这里还行。”
“你这孩子,跟你爹一个样,让人捉摸不透。”王越满眼都是长辈的慈爱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免得陈维忠那家伙觉得我没把你照顾好呢!”
两人又随便交谈了几句,王越才不大放心地离开。
但是他走了没多久,走廊里突然又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带着一点疲惫的拖沓,却异常清晰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陈晚风瞬间僵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这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是林知意!她怎么会来?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恐慌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看见!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弹起身,视线慌乱地扫过狭小的医务室,最终落在了隔离屏风上。
陈晚风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后,屏住了呼吸。
几乎就在他身影没入屏风阴影的瞬间,“吱呀”一声,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知意揉着依旧有些昏沉的额头走了进来。
山火任务的浓烟让她的喉咙如同火烧般干痒刺痛。
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请问……有人在吗?我想拿点治喉咙的药。”
她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
桌上摊开的病历本,旁边放着半杯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一切都显示这里刚刚还有人。
陈晚风躲在屏风后,用力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属于她的气息,那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的理智,几乎要让他失控地冲出去,将她狠狠拥入怀中。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有人吗?”林知意没看到人,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朝着屏风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
她隐约看到屏风底部透出的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陈晚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戴上口罩,猛地压低了嗓音,声音沉闷而沙哑:“药在柜子的第二层最左边,自己拿一下。”
这突兀响起的声音让林知意吓了一跳,她脚步顿住。
林知意疑惑地蹙起眉,紧紧盯着那扇屏风。
这人好奇怪,躲在后面不出来?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你……你不来看看我的症状吗?万一拿错药呢?”她试探着问,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屏风。
不知为何,这沉闷的声音,虽然怪异,却隐隐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勾得她心头莫名发慌。
屏风后的陈晚风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当然想!
他想近距离看看她的脸,想亲手检查她哪里不舒服,想听她软软地跟自己抱怨喉咙有多痛。
可他更怕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现的厌恶和惊恐。
陈晚风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这里有点事,不方便,你自己拿一下。”
林知意被他拒绝,心里有些不快,但喉咙的灼痛感一阵阵袭来,她也懒得再跟这个古怪的护工计较。
她依言走到药柜前,一边找药,一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咳咳……是这个吗?蓝色的盒子,上面写的‘润喉片’?”
听着她压抑却清晰的咳嗽声,陈晚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蜷缩起来。
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替她倒水,轻拍她的背,将她所有的不适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是。”他只能用一个短促到极致的音节回应,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
陈晚风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
林知意拿到了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再次面向屏风,故意放慢了语速:“那个……谢谢啊,听说你是新来的?”
陈晚风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突然拔高声音,有些严厉:“拿了药就快回去休息!别打扰我工作!”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让林知意愣住了,一股莫名的委屈和火气涌上心头。
这人怎么回事?吃枪药了吗?
她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纹丝不动的屏风,终究没再说什么,捏紧了手里的药盒,转身快步离开了医务室。
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陈晚风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坐在了病床上。
他取下口罩,望着窗外,眼神里写满了痛苦和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