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沈墨靠坐在墙角，莫幽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一个劲地往他冰凉的怀里钻。
“我身上冷。”沈墨有些无奈，又心疼地低声提醒。
他现在的体温远低于常人，怕冻着莫幽。
莫幽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闷气地耍赖：“那你把我裹紧点再抱我嘛……不抱我，我还打你。”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依赖。
沈墨被他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心里一软，灰暗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不再多说，用自己冰冷却坚定的手臂，将莫幽更紧地圈进怀里，用身上单薄的外套尽可能裹住他。
“好，抱紧。”
前半夜由裴峥守夜。
尽管暂时安全，但在危机四伏的末世，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他站在窗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楼下黑暗的校园。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楼下那些影影绰绰、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身影，似乎……比他们傍晚刚来时，要多了一些？
是夜晚让它们更活跃了？还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洛渺脑海中的系统也被某种能量波动惊醒。
它悄无声息地调出外部环境监测屏幕，数据流快速滚动。
【嗯？有意思……】
它分析着数据，【不过，强度不高，以宿主小队目前的战力，应该可以应付。】
得出这个结论后，系统便再次进入低功耗的待机状态，并未打扰洛渺的睡眠。
睡梦中的洛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皱了下眉，但并未醒来。
裴峥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确认暂时没有大规模异动后，走回室内，在熟睡的洛渺身边坐了下来。
洛渺大概是觉得地上硬，不知何时又习惯性地滚到了他这边，脑袋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裴峥低头看着洛渺毫无防备的睡颜，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响起沈墨那句石破天惊的“你喜欢他”。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轻声重复：“喜欢他？”
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又沉重。
他看着洛渺因为熟睡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平日里咋咋呼呼、偶尔犯怂又莫名勇敢的样子与此刻的恬静形成鲜明对比。
裴峥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不知道心里具体在想些什么。
这时，顾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
裴峥会意，小心地将洛渺的脑袋从自己腿上挪开，垫上自己的背包，然后起身和顾渊走到了美术室另一端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聊一会儿？”顾渊靠在墙上，声音压得很低。
裴峥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沉睡的洛渺方向。
“怎么想的？”顾渊开门见山，他和裴峥多年搭档，有些话无需挑明。
裴峥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顾渊轻笑一声，带着点了然：“没看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上心吗？”裴峥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还不够上心？”顾渊挑眉，“人家洛渺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有手有脚有异能，可你呢？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往身后拽，护得跟什么似的。这要还不算上心，那什么叫上心？”
裴峥没有说话。
顾渊的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一直试图维持的平静。
他回想起最初，他确实只是觉得洛渺的空间异能在物资搜集方面极具价值，是个值得拉拢的“有用”的队友。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点就变了。
看到他哭会心烦意乱，看到他犯傻会无奈又想笑，看到他遇到危险会心脏骤停……这种不受控的情绪变化，让他感到陌生和……一丝警惕。
顾渊看着好友陷入沉思的样子，笑了笑，带着点调侃：“真没想到，我们向来果决、理智至上的裴队长，也会有为情所困、感到迷茫的时候啊。”
裴峥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顾渊一眼：“你闲得慌？闲得慌你守夜，我睡觉去了。”
顾渊才不上当：“得了，就你现在这状态，让你睡你也睡不着吧？脑子里不定怎么天人交战呢。”
裴峥被他说中心事，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话题引向了正事：“你也发现了，基地现在能稳定外出执行高难度任务的战斗人员太少。
而且，拥有异能的更是少之又少，一旦遇到稍微强一点的丧尸潮，我们会很被动。”
顾渊神色也严肃起来：“你想……用晶核？”
“嗯。”裴峥点头，“但这需要看个人意愿，我们必须把晶核的好处和致命的弊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
顾渊表示赞同：“精英筛选，自愿，且知情，这是个办法，虽然残酷，但能最快提升基地顶尖战力的质量，不过……”
他顿了顿，“咱们现在可是一个晶核都没有啊，忙活一天，净砍丧尸脑袋玩了。”
顾渊的目光投向洛渺的方向，意有所指：“我觉得……洛渺可能会知道点什么，关于哪里更容易找到晶核，或者……什么样的丧尸更容易产生晶核。”
裴峥毫不意外：“你也发现不对了？”
“废话。”顾渊语气平淡，“他总能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提出关键性的线索或方向，可平时又表现得那么……跳脱，不靠谱，这种反差，太明显了。”
顾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我们几个早就察觉到洛渺身上有些秘密了。
之所以没人说破，也没人去逼问他，是因为我们信任他。相信他不会害我们，相信他站在我们这边，这就够了。”
说完，顾渊不再多言，转身走回了休息区。
他走到自己之前的位置，看着旁边裹着毯子、背对着他、身体却明显有些僵硬的洛阳，无声地笑了笑，用脚轻轻碰了碰他：“行了，别装睡了，往那边靠靠，给我腾点地方。”
洛阳身体一僵，尴尬地睁开眼睛，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顾渊在他身边坐下，瞥了他一眼：“离我那么远，毯子不要了？后半夜凉。”
洛阳犹豫了一下，看着顾渊似乎真的只是要休息，并没有其他意图，这才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挪了回来，重新共享那条不算厚的毯子。
顾渊闭上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别担心，虽然对你挺好奇的，但不至于逼你说什么，睡吧，小朋友。”
洛阳愣了一下，黑暗中，他看着顾渊闭目的侧脸，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低声回了句：“……谢谢。”
顾渊嘴角微勾：“睡觉。”
洛阳：“……哦。”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洛渺是被一种奇怪的触感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滚到了裴峥身边，而且……脑袋正枕在裴峥的大腿上！
更尴尬的是，他嘴角湿漉漉的，好像流了口水，而那片可疑的水渍，正正好印在裴峥大腿根位置的裤子上！
洛渺瞬间清醒，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一手擦自己的嘴，一手下意识地就去擦裴峥裤子上的水渍，试图毁灭“罪证”。
就在这时，裴峥被他这动静弄醒，微微皱眉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就看到洛渺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一脸慌张，手还正放在他大腿根附近的位置……用力擦拭？！
裴峥：“……” 这一大早的，视觉和感官的冲击力着实有点大。
他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洛渺抬头，对上裴峥复杂难言的目光，动作瞬间僵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移开视线，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直接开始部署今天的行动：“收拾一下，我们改变计划，现在放弃继续搜寻普通物资，目标直接锁定为——寻找晶核！”
另一边，顾渊已经简单地向沈墨和莫幽解释了晶核的存在、作用以及潜在风险。
两人都表示理解。
裴峥快速分配任务：“我和顾渊打头阵，负责主要清理和开路，洛渺和洛阳在两侧辅助，主要任务是第一时间搜寻和收集晶核，沈墨，莫幽，你们负责断后，防止被包抄，都明白吗？”
“明白！”
“行动！”
裴峥一声令下，几人猛地冲出美术室，主动迎向走廊里游荡的丧尸！
裴峥的无形风刃和顾渊的爆裂雷电在前方开道，效率极高。
洛渺和洛阳紧随两侧，手持匕首，在倒地的丧尸头颅中快速翻找。
幸运的是，接连几只丧尸都找到了晶核。
莫幽一脚利落地踩碎一只丧尸的头骨，弯腰捡起一枚淡蓝色的晶核，在手里抛了抛，吹了声口哨：“看来小爷我的运气还不错哦~这么快就开张了！”
洛渺看着自己手里刚找到的一颗，又看看莫幽那边，有点羡慕：“啊？你怎么找到那么多？”
莫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接着来接着来！看谁找得多！”
洛阳在一旁小声提醒：“慢、慢点，注意安全，别离太远。”
裴峥一边操控风刃精准地削掉丧尸的脑袋，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后加入的几人。
沈墨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惊人的强化，动作迅捷如风，甚至能凭借惊人的弹跳力在墙壁间短暂借力，如同鬼魅。
他主要依靠强悍的肉体力量战斗。
莫幽的冰系异能运用得相当纯熟，冰锥、冰雾信手拈来，但他似乎很享受戏耍丧尸的过程，并不急于致命，反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洛阳的话，他自称是水系异能，但至今没见他使用过。
不过他的近身战斗技巧相当不错，闪避、格挡、出击，动作流畅而有效，显然是经过系统训练的。
只是他对顾渊的恐惧依旧明显，总是下意识地远离顾渊所在的区域。
顾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嘴角微勾，并不在意。
他看得出来，洛阳并非没有实力，只是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忌惮。
这种忌惮，更像是一种心理阴影，而非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就在这时，洛阳刚解决掉一个从侧面扑来的丧尸，突然感觉脸颊一凉，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溅到了脸上。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看到旁边的洛渺，一边徒手在丧尸脑袋里翻找，一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往下流！脸上混合着丧尸的污血和自己的泪水，简直惨不忍睹！
洛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怎么哭了啊？！”
裴峥和顾渊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顾渊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地解释：“不用管他，生理性泪水，他情绪一激动就容易这样，习惯就好。”
洛阳：“……啊？” 还有这种操作？！
几人配合默契，进展顺利，很快就清理了小半层楼的丧尸，收获了几枚晶核。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向楼梯口推进时，异变陡生！
“救命啊——！！！”
“快跑！丧尸上来了！”
“别挤我！”
一阵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脚步声从三楼楼梯口方向传来！
紧接着，十几个人影如同无头苍蝇般，惊慌失措地从楼梯口涌了上来！
他们的出现，不仅瞬间冲散了裴峥小队严谨的阵型，更糟糕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黑压压一大群被声音吸引而来的丧尸！
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裴峥当机立断，大声吼道：“快退回去！人太多空间太小，不利于施展异能！找房间躲起来！”
混乱中，裴峥目光急扫，第一时间想要去拉就在他不远处的洛渺。
然而，他刚伸出手，一个惊慌失措的女生就猛地撞进了他怀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带着哭腔喊：“救救我！别丢下我！”
裴峥眉头紧锁，试图甩开她：“放手！”
他的视线越过女生的头顶，焦急地寻找洛渺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只丧尸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洛渺身后，张开了腐烂的大口！
“洛渺！小心！”裴峥瞳孔一缩，厉声警告！
千钧一发之际，洛渺身上的藤蔓再次自主反应，猛地将他向后一拉！
同时，洛渺反手抡起了他一直拎在手里的花园铲！
“啪！”
一声闷响，铲面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那丧尸的脸上，将其打了个趔趄！
洛渺趁机回头，对着裴峥大喊：“不用管我！我和洛阳往这边走！你们也快找地方躲起来！”
说完，他一把拉住离他最近的洛阳，两人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走廊另一端、通往五楼的楼梯口冲去！
原本作为退路的美术室已经被混乱的人群和丧尸堵住，无法返回，他们只能向上寻求生机。
裴峥看着洛渺和洛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中焦急，却无法立刻脱身。
他猛地发力，甩开了那个还死死抱着他胳膊的女生，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放手！”
那女生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恐和一丝羞怯，刚想说什么：“谢……”
裴峥却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他的拳头紧紧攥起，骨节泛白。
明明……明明马上就要拉住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顾渊、沈墨、莫幽以及另外几个勉强跟上来的幸存者低喝道：“这边！快！”
他们就近撞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迅速闪身而入，并从内部将门死死堵上。
暂时安全下来，办公室内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那个之前抱着裴峥胳膊的女生，似乎缓过劲来，又凑近裴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红晕和一丝讨好：“谢……”
裴峥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她，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厌恶和不耐烦：“离我远点。”
女生被他眼神中的寒意冻住，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吓得再也不敢靠近。
裴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越来越多的丧尸，又望向洛渺和洛阳消失的楼梯方向，眉头紧锁，心中的担忧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洛渺，你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