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莲池边，夜色像块浸透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下来。
明玉蹲在白玉钵旁，指尖轻轻点过水面。池水凉丝丝的，映着她的影子，像朵水中莲。最奇的是，那株金丝雪莲的嫩芽尖上，竟冒出了点新绿，像雨后的小草，怯生生地从灰败色里钻出来。
“你醒了？”她小声说，眼里闪着光。识海深处的灵泉也跟着动了，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小水珠，顺着泉眼边缘往下滴，“嗒…嗒…”像钟摆的声音。
这是灵泉要复苏的征兆！
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稳，是胤禛，他刚从撷芳殿回来，龙纹的气带着股清，把那阴邪气冲得淡了些。
“他查到东西了。”明玉的嘴角勾起抹笑，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奶娘王氏提着灯笼走来，光晕在她脸上晃：“格格，该回房了。德妃娘娘让人送了新的安神香来，说是能压惊。”
明玉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眼那株雪莲。月光洒在芽尖的新绿上，像镀了层银，看得她心头暖暖的。
永和宫的暖阁里，烛火跳了跳，映得那支金累丝嵌东珠莲花簪越发璀璨，像团小太阳，却冷得刺骨。
“这簪子，”德妃的声音带着冷，“是荣耀，也是枷锁。皇上这是告诉所有人，玉儿是他看中的人，谁也不能动，但也得听他的话。”
佟佳贵妃拿起那支乌木簪，簪头的莲花刻得简练，却透着股韧劲：“四贝勒倒是有心了。这阴沉木能安神辟邪，最是护主。”
明玉把两支簪子并排放在桌上，金簪的光太亮，把乌木簪衬得越发不起眼，可凑近了看，乌木簪的纹路里藏着丝温，像胤禛的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拿起乌木簪，插在发间，大小正合适。又把金簪小心地放进锦盒，供奉在梳妆台上，“金簪是皇上的恩，我得敬着。乌木簪…是我自己的念想。”
德妃笑了：“好孩子，分得清轻重就好。”
她知道，这步棋走得险，既没违了皇上的意，也没寒了胤禛的心。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胤禛看着苏培盛递来的密报，上面写着“撷芳殿案，皇上命宗人府从轻发落，宜妃禁足三月，罚俸一年，其余人等杖责流放”。
“从轻发落？”他冷笑，把密报扔在案上，“皇上这是顾着八爷的面子，不想把事闹大。”
苏培盛点头：“是，李德禄在牢里咬出了几个八爷府的人，皇上也没深究，只说是‘下人私自勾结’。”
胤禛的指尖划过那串紫檀佛珠，珠子温润，上面的梵文又隐隐浮现了。他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稳，是明玉，她把乌木簪戴上了，发间的气带着股清，像她养的莲。
“她倒是聪明。”他低声说，眼里闪过丝柔。
“主子，”苏培盛又递上份折子，“这是明轩少爷誊录的大同案账册，上面标了几处和八爷府产业有关的疑点，很细致。”
胤禛接过折子，看着明轩稚嫩却工整的字迹，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富察家的孩子，倒是个个都有出息。
富察府的莲池边，晨曦微露，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金。
明玉蹲在池畔，看着那株雪莲。芽尖的新绿又长高了些，灰败色退了不少，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能感觉到，识海深处的灵泉又滴了几滴，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小水珠，顺着血管往骨子里渗。
“你要快点长。”她指尖点过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
远处传来丫鬟的声音：“格格，宫里来人了，说皇上请您去御花园赏菊呢。”
明玉的心跳快了些，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摸了摸发间的乌木簪，又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金簪，深吸一口气：“知道了，我这就去。”
御花园的菊花正开得盛，黄的、白的、紫的，像片花海。康熙坐在亭子里，看着她走来，目光落在她发间的乌木簪上，又扫了眼她裙摆上绣的莲纹，没说话。
明玉屈膝行礼：“臣女富察明玉，参见皇上。”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很沉，“菊花好看吗？”
“好看，”明玉抬头，目光清澈，“各有各的风骨，黄的明艳，白的清雅，紫的沉稳。”
康熙笑了：“你倒是会说。朕听说，你养的莲也很好？”
明玉的心提了起来，知道他要说正题了：“不过是些普通的莲，让皇上见笑了。”
“普通的莲，可养不出能解头痛的茶。”康熙的目光像探照灯，扫得她浑身发紧，“撷芳殿的事，你怎么看？”
明玉低下头，声音很轻：“臣女只知道，皇上圣明，赏罚分明。臣女能做的，就是好好养身子，少给皇上和娘娘们添麻烦。”
她没提宜妃，没提毒花，只说自己的本分。
康熙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倒是个省心的。这菊，你觉得哪盆最好？”
明玉指着盆白菊，花瓣层层叠叠，像堆雪：“这盆‘玉玲珑’最好，不争不抢，却自有风骨。”
康熙点点头：“眼光不错。这盆，赏你了。”
“谢皇上。”
富察府的莲池边，明玉把那盆“玉玲珑”放在石台上，和雪莲遥遥相对。
月光洒在白菊和雪莲上，一白一绿，像对姐妹。她能感觉到，识海深处的灵泉又滴了几滴，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小水流，顺着泉眼往下淌。
“快了。”她小声说，指尖抚过发间的乌木簪，那里的温气混着灵泉的气，像层保护罩。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皇上的恩，宜妃的怨，八爷的算计，胤禛的护持，像张网，把她困在中间。
但她不怕了。
她有莲池里的雪莲，有发间的乌木簪，有识海里慢慢复苏的灵泉，还有那道若有若无的线牵着。
夜风吹过，白菊的花瓣轻轻摇曳，雪莲的芽尖又长高了些。那道连接着她和胤禛的线，在月光里轻轻晃着，像根琴弦，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奏响的，会是宫墙内的压抑，还是破茧而出的自由。
明玉看着那株雪莲，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它，就算被灰败色缠着，也能冒出新绿，在这深宫里，扎下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