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块浸了冰的棉花,死死裹着明玉的意识。
她想动,四肢却沉得像灌了铅,喉咙里火烧火燎的,连呼吸都带着疼。灵泉空间像被浓雾罩住,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剩下刺骨的冷,往骨头缝里钻。
就在这时,胳膊上传来点暖意。
很淡,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絮,带着点奶香和汗味——是明轩的味道。
明玉的意识动了动,像沉在水底的石子被轻轻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清冽的香猛地从她心底涌出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那香比往日浓了百倍,带着股说不出的韧劲儿,把冰冷的黑暗冲开了条缝。
“呃……”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点像小猫似的哼唧声。
明轩正抱着妹妹打盹,被这声轻哼惊醒了。
“妹妹!”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死死盯着明玉的脸。
明玉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缓缓睁开条缝。眼里没有焦点,蒙着层水汽,像刚睡醒的小鹿。
“妹妹你醒了!”明轩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明玉的手背上,“你吓死哥哥了!”
明玉的眼珠慢慢转了转,看清了明轩哭花的小脸。她想抬手擦擦哥哥的眼泪,可胳膊软得像面条,只能动动指尖,勾住明轩的衣襟。
“哥哥……抱……”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气若游丝。
明轩连忙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用自己的小身子给她挡着风:“哥哥抱着呢,不怕。”
他感觉妹妹的身体好像没那么冰了,呼吸也匀了些,那股清冽的香缠着他们俩,像层软软的棉花,把黑暗和害怕都挡在了外面。
永和宫的暖阁里,烛火快燃到尽头了。
德妃坐在软榻边,手里攥着明玉的胎发,指节泛白。胎发软软的,像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暖,可这暖怎么也焐不热她冰凉的心。
“娘娘,喝点参汤吧。”崔嬷嬷把汤碗递到她面前,热气腾腾的,香得发腻。
德妃没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天快亮了,玉儿还没回来。难道那神异的力量,真的把她自己也吞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点香。
很淡,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清冽冽的,是玉儿身上的味道!
德妃猛地坐直了,眼睛亮得吓人:“嬷嬷!你闻!是玉儿的味道!”
崔嬷嬷使劲嗅了嗅,只闻到沉水香:“娘娘,没有啊……”
“有!”德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惊又喜,“是她!一定是她!她还活着!”那香味一闪就没了,可她肯定没闻错!玉儿的力量护着她呢!她一定回富察府了!
“娘娘!”崔嬷嬷也跟着激动起来。
德妃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眼神里的慌乱全没了,只剩下冷硬的决断:“传本宫的话,就说富察格格昨日在暖阁歇得好,本宫亲自照看的,一早还跟本宫问安呢。”
“老奴明白!”崔嬷嬷连忙应声。
德妃看着空荡荡的软榻,嘴角勾起抹笑,眼里却藏着点怕。玉儿回来了就好,剩下的,她来担着。
富察府的卧房里,明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妹妹从床底下抱出来。
明玉趴在明轩怀里,像只没骨头的小猫,眼皮沉得睁不开。明轩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厚厚的锦被,自己也爬上去,挨着妹妹躺下。
“睡吧,”他拉着明玉的小手,那手还是有点凉,“天亮了就好了。”
明玉的手指动了动,勾住明轩的,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那股清冽的香也淡了些,像融进了被子里,暖暖的。
明轩看着妹妹的睡颜,也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床底下,也不知道墙上的龙纹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妹妹回来了,就好。
第二天一早,富察府的管家匆匆跑进正厅。
“老爷,永和宫的崔嬷嬷来了,说是给小格格送赏赐。”
马齐刚下朝,官服还没换,闻言皱了皱眉:“赏赐?什么由头?”
“说是小格格昨日在永和宫陪娘娘说话,娘娘喜欢得紧,赏了血燕、老参,还有几匹云锦。”管家压低声音,“崔嬷嬷还说,小格格昨夜在永和宫歇得安稳,娘娘亲自照看的,让老爷和夫人放心。”
马齐的心头猛地一跳。
玉儿明明昨夜就在府里,德妃却说是在宫里歇的?还特意派心腹嬷嬷来传这话?这是在给他们递话——昨夜的事,宫里压下去了,让他们也闭紧嘴巴。
“知道了。”马齐的声音沉了沉,“好好招待崔嬷嬷,就说玉儿谢娘娘恩典,身子安好,让娘娘宽心。”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昨夜府里一切如常,玉儿早早便睡了,没出任何事。”
“老奴明白!”管家应声退下。
马齐站在厅里,望着永和宫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德妃这是在护着玉儿,可这护着的背后,藏着多少刀光剑影?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无论如何,玉儿回来了,这就好。只是这深宫的风,怕是要往富察府吹了。
而此刻的西暖阁里,明玉还在睡着,脸上带着点安稳的笑意。明轩趴在她床边,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像只守着珍宝的小兽。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暖暖的光,那缕清冽的香混在阳光里,淡淡的,像个温柔的秘密,藏在这暂时安宁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