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位】二字刻在焦黑的碎片上,像两团烧红的火,烫得胤禛指尖发麻。他盯着碎片边缘的灼烧痕迹,耳边还响着胤禵激动的声音——“这是先帝遗诏的残片!孝懿皇后崩逝那夜,宫中失火焚毁的那一份!”
书房里的空气凝得像冰,胤祥攥着拳头,胤禟眼中闪着精光,胤?张着嘴,显然都被这消息震住了。胤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声音沙哑却坚定:“十四弟,你确定?这材质、字迹,还有这背后的龙纹印记,都能对上?可曾有旁人见过?”
胤禵急步上前,将碎片递到他面前:“四哥你看!这材质是宫中特供的‘云锦混金纸’,水火不侵,当年失火只烧了边缘!字迹是先帝御笔,我在南书房见过先帝的墨宝,绝不会认错!发现时只有我和两个心腹在场,已经让他们发了毒誓,绝不外泄!”
碎片背面的龙纹印记,与胤禛腕间的龙纹几乎一模一样,连龙爪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胤禛的心脏猛地一沉——先帝遗诏,传位给谁?为何会被焚毁?苏麻喇藏着它,是为了要挟皇室,还是为了揭露什么秘密?四十年前的旧事,难道还牵扯着皇位传承的阴谋?
“这是把双刃剑。”胤禛突然开口,打断了兄弟们的激动,“公布出去,无论传位给谁,都会掀起血雨腥风;藏着,又怕夜长梦多。更重要的是——皇阿玛会不会早就知道?”
一句话让众人瞬间冷静。是啊,康熙心思深沉,四十年前的事,他怎会一无所知?这残片,或许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除了我们五人,绝不能让第六人知道。”胤禛将碎片小心收好,藏进贴身的锦袋里,“老十三,你继续盯着京畿防务,别让八爷党看出异常;老九,你管好你的钱袋子,给漠西回来的兄弟们多补些抚恤;老十,你回去多多安抚你的福晋,别让她担心;老十四,你刚回来,先歇几日,把漠西的卷宗整理好,亲自交给皇阿玛。”
兄弟几人点头应下,胤祥临走前拍了拍胤禛的肩:“四哥,有事随时找我。”
胤禛送走他们,转身去了暖阁。明玉靠在软枕上,正看着乳母给弘晖喂奶,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多了几分血色。见胤禛进来,她连忙坐直:“王爷,事情处理完了?”
“嗯。”胤禛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碎片的凉意,“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明玉摇摇头,眼神却带着担忧:“王爷,你今天心事很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太了解胤禛了,他越是平静,背后藏的事就越大。
胤禛避开她的目光,轻轻抚过弘晖的小脸——小家伙正睁着酷似康熙的黑眸,盯着他手里的锦袋,小手指还想抓。“没什么大事,就是朝里有些琐碎事。”他岔开话题,“皇阿玛又赏了东西,说是给你补气血的血玉珊瑚,已经让苏培盛收起来了。”
明玉还想追问,苏培盛却匆匆进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口谕,让您明日递牌子进宫,要考较小阿哥的满文。”
考较满文?弘晖才刚满月!胤禛和明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哪里是考较孩子,分明是康熙的又一次试探,要看他对这个“肖祖”孙儿的态度,还要查他最近的动向。
次日乾清宫西暖阁,康熙抱着弘晖,腿上放着一本满文启蒙册。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小手抓着康熙的胡须,还咿咿呀呀地跟着念“阿玛”“额娘”,引得康熙哈哈大笑:“好!好!这孩子类我,比你们当年机灵多了!”
胤禛垂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都是托皇阿玛的福,才有这样的祥瑞。玉儿平日里也常给孩子念满文童谣,孩子记性好。”他绝口不提弘晖身上的龙气,也不提邪咒的事,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康熙把弘晖递给乳母,挥退所有人,暖阁里只剩下父子二人。他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语气平淡:“老四,这次钟粹宫的事,你做得很好。既没乱了分寸,也没放过妖邪,朕很欣慰。”
“都是皇阿玛圣明,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胤禛躬身回话,姿态恭敬。
康熙忽然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苏麻喇潜伏了这么久,背后会不会还有人?当年孝懿皇后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胤禛心中一紧——皇阿玛这是在点他?还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现遗诏的事?他连忙道:“儿臣正让戴铎顺着线索查,尤其是赫奕家族和当年的旧人,一旦有消息,立刻禀报皇阿玛。”他避开了“遗诏”和“八爷党”,只提“余孽”。
康熙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好。下去吧,好好教养弘晖,朕对他…期望甚深。”
胤禛退出乾清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期望甚深”四个字,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是对弘晖的期望,还是对他这个父亲的考验?
他刚回到王府,戴铎就像影子般冲过来,脸色惨白,声音发颤:“主子!查到了!那个‘高大黑影’太监的线索!”
胤禛拉着他进了书房,关上门:“说!”
“我们查了西华门当年的当值档案,有个小太监身高八尺,比寻常太监高一大截,”戴铎咽了口唾沫,“那夜之后,他就被调去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八爷府!八爷出宫建府后,这太监就‘意外’落井身亡了!”
胤禛的瞳孔骤缩:“八爷府?!四十年前,老八才几岁?怎么可能指挥得了这种事?”
“还有更可怕的!”戴铎的声音抖得更厉害,“我们核对了赫奕府的秘档碎片,那个小太监…右手手腕有块天生的朱砂胎记!和当年孝懿皇后身边那个‘殉主’的宫女苏麻喇…手腕上的朱砂痣,位置一模一样!”
轰!胤禛如遭雷击,猛地坐在椅子上。朱砂胎记?小太监是苏麻喇的人?四十年前,八爷府就和苏麻喇有勾结?可当时胤禩还是个孩子,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是谁?是赫奕?还是…更高位的人?
戴铎看着胤禛煞白的脸,声音更低了:“主子,会不会…当年帮助苏麻喇假死的,根本就是八爷背后的人?甚至…和先帝的遗诏,也有关系?”
胤禛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看着窗外的天空,乌云渐渐聚拢——四十年前的旧案,遗诏的残片,八爷党的牵连,皇阿玛的试探…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险。而他手里的遗诏残片,到底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催命的毒药?
就在这时,苏培盛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王爷!八爷府派人送来的,请您明日去府中赴宴,说是‘为十四爷接风洗尘’。”
胤禛看着密信上胤禩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查到老八和苏麻喇的牵连,他就来请宴,是试探,还是鸿门宴?
他拆开密信,里面除了请柬,还有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四哥,当年孝懿皇后宫里的旧物,我这儿有一件,想请四哥品鉴。”
胤禛猛地攥紧密信,指腹将纸条捏得发皱。孝懿皇后的旧物?老八到底知道多少?他明日去赴宴,是自投罗网,还是能找到更多线索?
书房里的烛火摇曳,映着胤禛深沉的眼眸。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