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洛夏伸手去拉时，另一道更快的身影已经动了。
洛阳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跨了两步，手臂像张开的网，稳稳托住她的腰。惯性带着两人往后退了半步，他才把她扶稳在地上，掌心还残留着她衣料上的凉意。
“没事吧？”洛阳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未散的紧张，“石凳滑，别乱站。”
赵敏站稳脚跟，心脏还在砰砰乱跳，耳尖却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更热了。“没、没事，谢谢你啊。”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头埋得快碰到胸口，连余光都不敢往他脸上瞟。
尹书恒拍着胸口直咋舌：“我的天，赵敏你这是想给红运亭添段新典故啊？‘姑娘登高摔一跤，书生伸手来相扶’——多带劲！”
“去你的！”赵敏红着脸瞪他，窘迫倒被这玩笑冲淡了些。
洛夏走过来替她拍掉衣角的灰尘，凑到她耳边低笑：“行吧，算我没说。不过我哥这反应速度，可比故事里的书生快多了。”
赵敏偷偷抬眼，见洛阳正弯腰捡她刚才碰掉的背包，晨光落在他发顶，像撒了层金粉。风卷着松针掠过，带来那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这次却像是裹着点别的什么，暖融融地钻进心里，让她刚才受惊吓的心跳，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洛阳却弯腰收起三脚架，淡淡道：“现在拍自由照，想拍单人的、结伴的都行，趁云海还没散。”
“那先给我和小弟拍！”尹纪恒眼睛一亮，一把拽住尹书恒往亭外走，“就站这儿，把红运亭那三个字拍清楚——以后跟人说起来，咱可是沾过探花郎福气的！”
尹书恒被他拉得踉跄了两步，笑着拍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还毛躁。”嘴上虽嗔怪，却配合地往亭柱边站定，两兄弟一高一矮斜倚着朱漆柱，尹纪恒歪头比了个俏皮的手势，尹书恒则微微笑着望向镜头，倒真有种新旧时光交叠的范儿。
洛阳举着相机退开几步，“咔嚓咔嚓”连按快门，换了几个角度，把飞檐、云海和亭楣上的题字都框进画面里，连檐角冰棱折射的光都没落下。
“该我了该我了！”洛丽紧跟着站到亭中央，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洛阳帮我拍张背影吧，就望着那片云，像不像故事里的人？”她转身望向远处翻涌的金红云絮，青灰色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扬起，倒真有几分缥缈的意境。
洛夏选了块刻着桂花纹的石碑当背景，指尖轻轻拂过碑上的浅痕，侧脸迎着晨光，眼神清亮得像含着露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念出那句“文章写得心里亮堂，总有被看见的那天”。
赵敏则跑到亭角的冰棱下，仰头让那串晶莹的冰柱垂在肩头，冲洛阳招手：“帮我拍张正脸的，要把冰棱上的光也拍进去！”阳光透过冰棱折射在她脸上，映得眼底像落了星子。
几人轮番上阵，你帮我拍、我帮你选角度，连平时话少的洛阳都被逗得笑出了声。
洛丽和洛夏搂着肩膀合拍时，赵敏偷偷凑过去挤在中间，三人笑得前仰后合，鬓角的碎发都沾到了一起；尹纪恒非要拉着洛阳拍“侠客对弈”，两人隔着石桌作拱手状，表情严肃得像模像样，却被尹书恒一句“像俩蹲马步的”逗得破了功，笑得直不起腰。
原来拍照也能这么上头，等最后一人放下手机，才发现日头已悄悄爬到头顶，肚子里“咕噜”声此起彼伏，像在齐声抗议。
“饿了吧？”洛丽最先把背包拽到石桌上，拉链“刺啦”一声拉开，露出里面分门别类的食物，“我妈煮的卤蛋，味道不错哦。”
众人像是被这话点燃了开关，纷纷打开背包往外掏——尹纪恒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包装，饼干、鱼干片、牛肉干堆成小山；洛夏从包里摸出六个红透的苹果，表皮还带着新鲜的果香；洛阳从时髦的背包里竟藏着袋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锡箔纸在阳光下闪着光；赵敏也想起自己包里的面包，刚拿出来就被洛丽塞了个苹果：“尝尝这个苹果，甜着呢。”
石桌上很快摆满了吃食，面包的麦香、卤蛋的咸香、水果的清甜混在一起，和着松针的气息漫在风里。
尹纪恒抓起块牛肉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真香，在红运亭里吃东西，别有一番滋味！”
洛阳正把巧克力分给众人，闻言抬眼笑了笑：“可不是……就当替百年前的书生，再请大家吃回‘桂花糕’。”
风里仿佛又飘来那缕淡淡的甜香，这次混着满桌食物的气息，倒比故事里的更实在、更暖人。赵敏咬了口桃子，汁水顺着指尖往下淌，甜丝丝的味道漫进心里，忽然觉得这红运亭的福气，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它就藏在身边人的笑眼里，藏在递来的食物里，藏在这热热闹闹、烟火气十足的时光里。
吃饱喝足，尹书恒主动收拾起包装纸，尹纪恒则咬着半块牛肉干，绕着红运亭的柱子转了两圈，忽然指着亭角一块不起眼的砖喊：“哎，你们看这是不是有人刻字？”
几人凑过去看，果然见砖面上有行极浅的刻痕，像是用指甲慢慢划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某年某月，与君同游，云好看，风也暖。”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桂花图案，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这说不定是当年哪个书生留下的？”洛夏指尖轻轻点过那行字，“倒比那些‘到此一游’真诚多了。”
赵敏望着那行字，忽然想起洛阳刚才说的“替百年前的书生请吃桂花糕”，心里莫名一动。风卷着松针沙沙响，像是在替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作答。
洛阳已经重新架好三脚架，镜头对着亭外渐渐淡去的云海：“最后拍张合影吧，把红运亭和这行字都拍进去。”
众人排好队形，尹纪恒非要挤在中间，左手拽着尹书恒的袖子，右手拉着洛丽的衣角；洛夏站在最右边，悄悄往赵敏身边靠了靠；赵敏挨着洛阳站着，能感觉到他衣袖被风吹起时扫过自己手背的轻痒，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洛阳站在最左，举着遥控器的手藏在身后，嘴角噙着点浅浅的笑意。
“三、二、一——”
快门声响起时，恰好有缕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亭顶，飞檐上的冰棱折射出细碎的光，砖缝里的刻字在光影里若隐若现，连风里的桂花香都像是凝住了，和着满亭的笑声一起，被永远定格在画面里。
下山时云海已经散了，露出青黛色的山峦轮廓。尹纪恒跑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时不时回头喊“快点呀”；尹书恒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大家的空水瓶，偶尔叮嘱“慢点跑，台阶滑”；洛丽和洛夏挽着胳膊走在中间，小声说着什么，笑声像银铃似的；赵敏和洛阳走在最后，脚步踩着落叶发出窸窣的响。
“洛阳，谢谢你又救我一次？”赵敏攥着背包带，声音比山风还轻。
“那不是应该的吗？换谁我都会这样…”洛阳侧头看她，阳光透过枝桠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你站在光里，挺好看的。”
赵敏的脸“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却看见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被夕阳拉得老长，像要悄悄缠在一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