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
望着前方规模庞大、戒备森严的万人部落,赵信深知,这绝非前几次遭遇的敌人可比。若是以八百骑硬冲万军之营,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目光扫过身后虽精锐却难免疲惫的将士,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胜机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南宫彦,附耳过来!”
赵信沉声下令。
片刻后,赵信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夹马腹,黑风如同一道离弦之箭,独自冲向那片连绵的营帐。他竟要以自身为诱饵,单骑挑衅!
正如他所料,匈奴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狂妄的独骑所吸引。
从最初的惊愕,到被肆意杀戮的愤怒,再到面对杀戮机器般的赵信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匈奴人的士气在赵信长达一个时辰的疯狂冲杀下,被一点点摧垮、碾碎。他们的阵型在调动围堵中变得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个在万军丛中左冲右突的血色身影,却忽略了自己的身后。
就在匈奴人的心神完全被赵信这“战神”所震慑之时,他们的后方,地平线上,烟尘大作,蹄声如雷!
“轰隆隆——!”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只见大片“骑兵”组成的乌云,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直扑部落后方!
那声势太过骇人,以至于混乱中的匈奴人根本无暇分辨细节。
“大军!是秦人的大军!”
“他们真的杀来了!几十万大军啊!”
“我们被包围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至每一个匈奴骑兵的心头。早已被赵信杀得胆寒的他们,此刻更是魂飞魄散。
这自然是赵信的计策。那所谓的“大规模骑兵”,实则是南宫彦带领部下,驱赶着之前战役中俘获的大量无主战马,马尾绑上树枝扬起沙尘,在远处来回奔跑营造出的障眼法。真正发动攻击的,依旧是他那经历了血与火淬炼的八百锐士。
南宫彦一马当先,怒吼着挥刀杀入因恐慌而阵脚大乱的敌群,他身后的将士们更是齐声高喊,声震四野:
“大秦三十万王师已至!跪地投降者不杀!”
“顽抗者,株连全族!踏平王庭!”
这攻心的呐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不明真相、已成惊弓之鸟的匈奴军队,最后的战斗意志彻底崩溃了。
“逃啊!”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成千上万的匈奴骑兵彻底放弃了抵抗,只想远离那恐怖的魔神,远离那似乎无穷无尽的秦军主力,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赵信见状,长啸一声,青龙刀再次扬起:“大秦的勇士们,随我杀!”
他一马当先,从内向外杀出。八百秦骑则如同猛虎下山,从外向内突进。内外夹击之下,匈奴军更是乱作一团。
一场战争,转眼变成了一场屠杀式的追击。
八百人,追击上万人!
这堪称荒谬却又真实无比的名场面,在这苍茫草原上悍然上演。秦军将士们纵马驰骋,刀锋所向,尽是溃逃的背影,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数个时辰后,喧嚣渐止。
这个曾经繁荣庞大的匈奴部落,已然化作一片死寂的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部分匈奴人或被歼灭,或已逃散,但仍有相当一部分骑兵趁乱冲了出去,消失在茫茫草原深处。
南宫彦快步走到驻刀而立、微微喘息的赵信身边,脸上带着担忧与尚未褪去的兴奋:“上将军!您没事吧?”
其余围拢过来的部将们,看向赵信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他们亲眼目睹了主将如何以非人之姿独撼万军,足足厮杀一个多时辰,为他们创造出了决胜的战机。
所有人都明白,若非上将军甘冒奇险充当诱饵,吸引并摧垮了敌军的斗志,他们这八百人,今日恐怕真要尽数葬送于此。这是主将用自身的性命为赌注,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他们的伤亡!
赵信摆了摆手,身上的十几处伤口依旧在微微渗血,但他语气却平静如常:“无妨,皆是皮外伤,于体魄无碍。”
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这等伤势确实不算致命。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逃窜者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只是,竟有如此多的漏网之鱼逃脱,只怕我等深入草原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四方。日后想要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难了。”
几位部将闻言,脸上不禁露出羞愧之色。
赵信并未苛责,只是沉声道:“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尽快打扫战场,补充箭矢,收缴完好的战马,休整片刻。此地血腥冲天,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转移!”
果然,数日之后。
“魔神降世”、“秦军三十万主力深入草原”、“万人部落被屠”的消息,如同草原上的疾风,迅速传遍了每一个匈奴部落。
恐慌如同无尽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匈奴人的心脏。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被蒙恬大军驱逐出河套、逼得远遁漠北的恐怖岁月。如今,秦军竟然追杀到了草原深处!整个匈奴各部无不人心惶惶,胆寒欲裂。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甚至飞到了遥远的西域。
正率领精锐征伐西域、试图树立威望的新单于冒顿,接到来自王庭的紧急军情时,大惊失色!
“秦军主力深入草原?这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但接连几份来自不同部落的信使,都证实了同样的消息。
冒顿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刚刚弑父夺位,凭借铁血手段镇压了反对者,提拔亲信,地位尚未完全稳固。本想通过征伐西域的胜利来巩固权威,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后院”竟起了如此大的火事!
秦军的强大,他是亲身经历过的。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就是被秦军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放弃肥美的河套草原,远遁至这苦寒之地。如今,秦军竟再次杀来,而且直捣腹地!
“撤军!立刻撤军!回师王庭!”
冒顿没有任何犹豫,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此时此刻,什么西域,什么威望,都比不上保住匈奴的根基重要。
当冒顿日夜兼程,率领征西大军赶回匈奴王庭时,整个王庭也笼罩在一片惊恐和沮丧的氛围中。
冒顿坐在原本属于他父亲的宝座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心中无比沮丧和愤怒。大业未成,强敌已至。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与强大的秦军全面开战。他的威望还远未达到能整合整个匈奴力量的程度,各部族依旧心怀鬼胎,一盘散沙。以这样的状态去迎战如狼似虎的秦军,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召来了自己的心腹将领,语气沉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传令下去,王庭及各部落,即刻准备向北迁徙,避开秦军兵锋。”
“什么?单于!我们要不战而逃吗?”
一名勇猛的万骑长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脸上满是不甘和屈辱。
冒顿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如鹰:“不是逃!是暂避锋芒!”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还没有能力与倾国而来的秦军决战!秦人皇帝疯了,竟然派几十万大军深入草原,他们是想彻底灭绝我们!现在开战,就是自取灭亡!”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帐中每一位将领:“我们要保留希望的火种!只要人还在,部落还在,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一时的退让,是为了将来能更猛烈地杀回来!记住我的话,这广袤的草原,迟早会重新回到我们匈奴人的手中!”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枭雄特有的冷酷和远见。虽然不战而退会极大地损害他本就未稳的威望,但与被秦军彻底歼灭相比,这已是当下最明智、最无奈的选择。
活下去,才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