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的声音在幽闭的山径里回荡,带着铜铃余韵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温热的血液,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立在雾气缭绕的岩石上,娇小的身躯与这溶洞、雪线植物诡异交织的环境,构成一幅令人心神不宁的画面。岩壁湿滑幽暗,倒悬的钟乳石如巨兽参差的利齿,水珠持续滴落,在近乎绝对的寂静中,那“嘀嗒”声敲在每个人的心跳间隙。更违和的是,在这本该暗无天日的地底环境中,竟簇生着耐寒的高山杜鹃、叶片肥厚的雪莲,以及其他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光、形态奇特的植物——这分明是雪线之上的生态。光线来源不明,幽暗弥散,空气中土腥、水汽、冷冽花香与岁月尘埃的味道混杂,吸入肺中都带着沉甸甸的异物感。
岳擎天一步踏前,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几乎挤满了这狭窄空间。他身体微躬,如蓄势待发的猛虎,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战意再次升腾,死死锁定女童。他沉声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小娃娃,让开,我们不想伤你。”
女童对这份威胁毫无反应。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庞上,那双空洞的眼睛甚至连眨动都无。她只是缓缓抬起握着古朴铜铃的右手,手腕以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节奏,轻轻一抖。
“叮铃……叮铃铃……”
铃声变了!不再空灵,变得急促、尖锐,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诡异韵律!
铃声即是号令!
异变在刹那间爆发!
两侧岩壁上,那些原本静默垂挂的深绿色藤蔓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恶灵,猛地疯狂扭动、膨胀、滋长!它们不再是植物,而是化作一条条苏醒的、带着浓烈恶意的活物毒蛇,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嗖嗖”破空声,朝着秦渊四人狠戾地缠绕、抽打!藤蔓表面甚至瞬间迸出尖锐木刺,幽光闪烁,透着不祥。与此同时,脚下地面传来沉闷的“隆隆”巨响,仿佛地底有巨兽咆哮,一根根尖锐粗壮的石笋毫无征兆地破开坚硬岩地,如同择人而噬的獠牙,迅猛突刺,目标明确直指四人的脚踝、腿骨,势要将他们彻底钉死在这绝地!
“小心地下!”华九针低喝出声,不见他如何作势,双手已是幻影般拂过,数十道细如牛毛、却凝练着极致锋锐的罡气金针激射而出!这并非实体金针,而是他以精纯罡气模拟的刺穴手法,精准无比地命中几条最粗壮、能量波动最狂暴的藤蔓的“能量节点”。被金针击中的藤蔓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间切断了力量核心与神经连接,狂舞之势戛然而止,旋即如同被抽去脊骨般软塌塌垂落,反倒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后续同类的前进。
面对脚下不断爆刺的石笋和侧面如同毒鞭般抽来的荆棘藤蔓,秦渊并未闪避。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起伏,体内源自九龙玺的龙气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腾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浩大的威严气势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这非是岳擎天那尸山血海凝聚的杀伐战意,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磅礴、仿佛源自大地母胎深处、统御万里山河的天然威压——纯正的龙威!
那被铜铃强行引动、扭曲躁动的地气,在这纯正龙威的压迫与共鸣下,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与紊乱!那些疯狂突起的石笋,在距离他们脚底不足三寸之处,硬生生顿住,笋尖甚至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咔嚓”碎裂声,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内部挣扎,既想突破龙威压制,又被更深层的地脉本能所束缚。秦渊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额角青筋搏动,呼吸变得粗重。强行以自身龙威与这片被搅乱的地脉节点共鸣并试图平复,对他精神的消耗如同开闸泄洪,远超预估。
苏清雨并未参与对抗实体攻击,她的目光始终紧紧锁住那个不停摇动铜铃的女童。女童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眼神空洞得像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只有摇动铜铃的动作,机械、精准、一成不变,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所有属于“人”的生机与情感都被彻底抽离。
“她的神智被控制了!”苏清雨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那颤抖源于对眼前这种纯粹“非人”状态的深层寒意,“不像是天生的敌意……有东西,强行覆盖了她的意志!”
就在此时,秦渊强忍着脑海深处传来的、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针扎般剧痛,再次催动怀中九龙玺。一方若有若无、由纯粹龙气构成的淡金色玺印虚影在他头顶一闪而逝,一股更加强大、更加不容置疑的镇压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般奔涌扩散!
“嗡——”
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撼动心魄的震鸣。
那些仍在狂舞、试图突破金针封锁的藤蔓彻底僵直,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焦黑,最终化为簌簌飘落的飞灰。脚下突刺的石笋也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撑,在低沉的轰鸣中缓缓缩回地面,只留下遍地狼藉的坑洞。唯有女童手中的铜铃,依旧在徒劳地震动着,但铃声已失却了操控地气草木的神异,变得单调、刺耳,如同败犬的哀鸣。
也正是在这龙威鼎盛、借助九龙玺之力暂时掌控局面的电光石火间,那女童摇动铜铃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脸上那层冰封面具般的空洞,骤然裂开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掠过一丝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混杂着惊惶、痛苦与绝望挣扎的神色。
她的小嘴微张,一个急促而微弱,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脑海的声音挤出喉咙:
“快走……他们用‘惑心蛊’控制了爷爷……青龙圣使……被困在‘镜湖’……”
话音未落,那丝艰难挣扎出的清明,如同被无形巨手掐灭的烛火,瞬间消散,被更浓重、更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女童的眼神再次被空洞占据,甚至比之前更甚,眼底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诡异赤芒。她喉中滚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低吼,手中铜铃再次疯狂摇动起来!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引动藤蔓石笋,整个山径内的幽暗光线开始剧烈扭曲、摇曳,浓郁的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涌汇聚,雾影之中,仿佛有更多无形无质、却饱含恶毒与腐朽的气息在滋生、蔓延、窥伺!
她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更加不计代价,仿佛在燃烧所剩无几的本源,要将一切闯入者,连同她自己,都拖入毁灭的深渊!
“镜湖,惑心蛊……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秦渊抹去额角冷汗,眼神锐利如刀。灵童的警告如同淬毒的楔子,钉入了所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