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带着人很快就跑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另一个胳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笑容像刀子一样扎眼：“许烬，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跑！你骗了刘姐30万，张岚8万，今天必须跟我走，把钱还回来！”他的声音里满是狠劲，恨不得马上把我撕碎。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我拼命挣扎，可两个男人的力气太大，我根本挣脱不开，胳膊被抓得生疼。行李箱掉在地上，拉链被摔开，里面的高仿西装掉了出来，深灰色的，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在向所有人宣告我的谎言。
周围的旅客纷纷拿出手机拍照。议论声、惊呼声、拍照的快门声混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牢牢困住，让我喘不过气。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我身上，有鄙夷，有愤怒，有好奇，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得我浑身难受，比被侦探抓住还要疼。
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场景，还是发生了。我还是成了别人眼里的“骗子”，成了那个被人指指点点、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周围的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开他！”
就在这时，顾怀霜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快步走过来，挡在我面前，像一堵墙，把我和那些指责的目光隔开。她对着侦探和工作人员说：“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他是我朋友，我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她的声音很稳，带着一丝威严，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小了些。
侦探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眼神里满是不屑：“你是谁？你能证明他的身份？我告诉你，他就是个骗子，骗了很多人的钱！你别被他骗了！”他以为顾怀霜也是被我蒙骗的人，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有没有被他骗，我自己清楚。”顾怀霜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递给工作人员，语气很平静，“这是他的身份证，还有他的工作证明。他是我公司的员工，这次是跟我一起去上海出差，不是什么骗子。”她的动作很自然，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
我愣住了。我什么时候成了她公司的员工？她手里的身份证和工作证明，肯定是假的——可为什么她会有这些东西？她难道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提前准备好了？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子里冒出来，让我更加摸不透她了。
工作人员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确认信息。侦探也凑过去，皱着眉，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像要把屏幕看穿：“这肯定是假的！他根本就没有工作，就是个骗子！”他不甘心，还在挣扎。
“是不是假的，你们可以查。”顾怀霜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我公司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打电话核实。如果核实后发现是假的，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她的话很有分量，让工作人员都犹豫了。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按照顾怀霜提供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对着电话说了几句，语气从一开始的严肃，慢慢变得缓和，最后还点了点头。挂了电话后，他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松开了我的胳膊。
“对不起，先生，是我们误会了。”工作人员松开我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核实过了，他确实是这家公司的员工，这次是跟同事去上海出差。”他的话像一道赦免令，让我瞬间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光了。
侦探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工作人员，眼睛瞪得很大：“不可能！你们肯定查错了！他就是个骗子，我亲眼看到他骗了刘姐和张岚的钱！”他还在大喊，可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有底气了，周围的旅客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先生，我们已经核实过了，没有问题。”工作人员的语气变得严肃，带着一丝警告，“如果你没有证据证明他是骗子，就请不要在这里闹事，影响其他旅客。否则，我们就要按规定处理了。”他的手又摸向了腰间的对讲机，显然是在警告侦探。
侦探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工作人员严肃的表情，还有周围旅客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像要把我生吞了：“许烬，你给我等着！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我不会再放过你！”说完，他带着两个男人，不甘心地离开了进站口，脚步重重的，像在发泄怒火。
我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样，差点瘫倒在地。顾怀霜扶住我，她的手很稳，带着一丝暖意，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心：“你没事吧？”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严肃，多了几分关切。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感激和疑惑，“谢谢你，还有……你手里的身份证和工作证明，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我太想知道答案了。
顾怀霜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检票口的方向，语气又变得平淡：“别问了，火车快检票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她避开了我的问题，显然不想多说。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旅客们拿着车票，一个个往前挪，广播里正在播报：“开往上海的G7352次列车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到3号检票口检票。”声音透过广播传出来，有点失真，却让我心里踏实了些。
“走吧。”顾怀霜提起我的行李箱，率先往检票口走。她的脚步不快，刚好能让我跟上。
我赶紧跟上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帮我弄到假的身份证和工作证明？她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像一团雾，笼罩在我心头，让我看不清方向。
走到检票口，我拿出火车票。递给检票员，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检票员接过车票，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没有什么异样，然后把车票还给我，语气很客气：“祝您旅途愉快。”
我接过车票。跟着顾怀霜走进站台，站台很宽，地面很干净，远处的火车就停在轨道上，银白色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条巨大的钢铁巨龙，等着载着我们驶向远方。
“你也去上海？”我忍不住问。心里很惊讶，她怎么也去上海，是巧合，还是特意跟着我？
顾怀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沿着车厢往前走，目光在车厢号上扫过，像是在找自己的座位。我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走着，空气里有点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远处的广播声。
找到自己的座位。我刚想坐下，就看到顾怀霜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她把背包放在腿上，拉上了拉链。她拿出手机，假装看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却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到了上海，别再骗那些苦命人了。找份正经工作，哪怕累点，也比活在谎言里强。”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警钟，敲在我心上。
我看着她。想说“我会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知道自己该回头，该停止那些骗局，可我妈还在医院等着钱透析，我没有别的选择，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我只能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怕从她眼里看到失望。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的灯光在窗户上一闪而过，像一个个短暂的幻觉，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我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慢慢往后退，路灯、树木、房屋，都在快速后退，像我那些不堪的过去，可我知道，那些过去并没有真正消失，它们还在跟着我。
我想起顾怀霜一次次出手帮我，想起她眼里的担心和期待，想起那些被我欺骗过的人——林薇、张婷、刘艳、张岚……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骗下去，我迟早会把自己彻底毁掉，连给我妈治病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到了上海，我真的该找份正经工作。哪怕赚的钱少点，哪怕辛苦点，每天去工地搬砖，去餐厅端盘子，也比用谎言伤害别人强。至少那样，我晚上能睡得安稳，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怕被人抓住，不用再面对自己的良心谴责。
可我能做到吗？我能放下那些唾手可得的“快钱”，放下那些虚假的身份和荣耀，做回那个普通的许烬吗？我已经骗了这么久，习惯了用谎言伪装自己，突然要回归现实，我真的能适应吗？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短信，点开一看，发件人是顾怀霜，短信内容很短：“我知道你很难，可再难，也不能丢了良心。到了上海，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后面还附了一个电话号码，应该是她的。
我看着短信。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接受她的好意。我欠了那么多人的钱，欠了那么多人的信任，在没有还清这些之前，我没脸再麻烦她。
火车越开越快。离这座城市越来越远，离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越来越远，可我知道，我欠他们的，永远也躲不掉。我靠在窗户上，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了上海，先给我妈交上透析费，然后，再慢慢想以后的路，慢慢想怎么弥补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
可我没看到，顾怀霜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他已经上火车了，往上海去了。我会继续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回头。如果他还继续骗别人，我会亲手把他交给警察。”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期待，也有一丝担忧。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顾怀霜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很认真：“我知道，我会把握好分寸。”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本性不坏，只是被生活逼急了，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看向窗外。火车正在夜色里飞驰，朝着上海的方向，也朝着一个未知的未来。我不知道这个未来会是什么样，不知道我和顾怀霜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我最终能不能回头——你说，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还有回头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