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茶水的苦涩,飘在滨江地产茶水间的空气里。李娟母亲握着拖把的手突然顿住。塑料杆黏着汗,滑得快要抓不住。她耳朵下意识往隔壁会议室凑——门没关严,姐夫张诚的声音像冰锥,扎得耳膜生疼。
“最近有骗子伪造咱们公司内部房源协议,骗了不少人,已经报警了。”张诚的声音带着怒意,撞在墙上又弹回来。“你们都给我盯紧点!尤其是滨江壹号的房源,那骗子还带客户去看过假房源,别让他坏了公司的名声!”
“张总,那骗子有什么特征吗?”下属的声音传来,带着怯意。
“姓许,看着人模狗样的,还雇人装销售经理。”张诚冷笑一声,那笑声透过门缝钻出来,特别刺耳。“等抓到他,我非要让他把骗的钱都吐出来不可!”
“姓许”“滨江壹号”“装经理”——这几个词像重锤砸在李娟母亲心上。她手里的拖把“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溅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隔壁会议室的对话瞬间停了。她顾不上捡拖把,慌忙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厉害,解锁密码输错了三次,屏幕都亮得刺眼。
“娟儿,你快听妈说!”电话接通的瞬间,李娟母亲的声音就带着哭腔。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快要炸开,话都说不连贯。“你姐夫说……说最近有个姓许的骗子,伪造内部房源协议骗钱,还带客户去滨江壹号看房。你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他了?”
李娟刚把收入证明放进包里。拉链还没拉好,准备出门给许烬送过去。听到母亲的话,手里的包“啪嗒”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捡包,指尖碰到了包里的内部认购协议。纸张的触感突然变得冰凉,像摸了块冰。
“不可能!”李娟的声音发颤。她抓着手机,指节泛白,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许哥不是骗子,他还跟我签了保本承诺,说会赔我80万的!妈,你肯定听错了,姐夫说的骗子不是他!”
“我听得清清楚楚!”李娟母亲的哭声更响了。茶水间里路过的同事都好奇地看过来,她慌忙捂住嘴,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急。“你姐夫说那骗子还雇人装经理!你想想,你见的那个经理,是不是看着就不像是真的?说话油嘴滑舌的,一点都不像正经销售!”
李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经理”的样子。他当时穿的西装不合身,肩膀处皱得像揉过的纸,领口的扣子还扣错了一颗。说话时眼神总飘,还故意提高声音喊“跟许哥是老熟人”。之前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细节全是破绽。你说,人是不是总在被骗后,才会想起那些早该注意到的不对劲?
“妈……”李娟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母亲的头像。“我被骗了?我的80万是借姐夫的,现在怎么办啊!”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综艺的笑声吵得慌,此刻却像嘲讽,刺得耳朵生疼。
“娟儿,你别慌,别慌!”李娟母亲在电话那头急得团团转。“你现在就去找那个许烬,问他要回钱!要是他不给,咱们就报警!”
报警?李娟心里一动。可转念一想,要是报警了,姐夫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不仅母亲的工作保不住,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不行,不能报警。她得先找到许烬,问清楚情况。
“妈,我现在就去找许哥,你别担心。”李娟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丝镇定。“我会把钱要回来的。”
挂了电话,她抓起包就往外跑。连鞋都没换,还是出门时穿的拖鞋。塑料底在地板上蹭出“吱呀”声,像她慌乱的心跳。
外面的风很大。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李娟的脸上,像耳光一样疼。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门还没关好,就报出许烬办公点的地址,声音还带着哭腔。“师傅,麻烦您开快点,我有急事。”
出租车在老旧写字楼前停下。李娟付了钱,几乎是跑着冲进大楼。电梯里,她反复练习着要跟许烬说的话。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是母亲听错了,许哥不是骗子,只是过户的事出了点意外。
可当她跑到12楼,看到许烬办公点的门紧锁着。透过窗户往里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散落着几张纸。那点侥幸瞬间被击碎了。她趴在门上,用力敲着。“许哥!你在里面吗?开门啊!”
没人回应。只有她的敲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撞得墙壁都发响。她绕到窗户边,踮起脚尖往里看。地上的纸被风吹得飘起来,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那是伪造的内部认购协议,跟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许烬!你出来!”李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她用力拍打着窗户,手指关节都拍红了,疼得发麻。“你骗我的钱,你把80万还给我!”
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李娟却毫不在意。她蹲在办公点门口,捡起地上的一张假协议。眼泪砸在上面,晕开了“开发商公章”的模糊痕迹。那墨色像她碎掉的指望,再也拼不回来了。
她掏出手机,拨通许烬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次又一次,始终是同样的声音。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许烬的微信头像——那是他站在滨江壹号售楼处前的照片,背景里的楼盘亮着灯,此刻却觉得无比讽刺。
“我以为抓住的是‘独立的救命稻草’,没想到是把我拖进深渊的枷锁。”李娟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风从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卷起地上的假协议,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原来,我真的像姐夫说的那样,什么都做不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李娟突然想起许烬之前提过的loft地址。她擦干眼泪,站起身。眼神里带着最后的希望——说不定许烬在那里,她要去找他,把钱要回来。
她又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loft小区的地址。一路上,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内部认购协议。纸张被揉得发皱,边缘割得掌心发疼。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许烬,不能让他就这样骗走钱,不能让姐夫看笑话。
loft小区到了。李娟付了钱,跑着冲进小区。可当她看到许烬之前提过的那套loft门口贴着“转租”的告示时,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走过去,用手摸着告示上的字迹。打印纸的触感冰凉,让她浑身发冷。
“姑娘,你找这家的住户吗?”旁边的邻居阿姨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李娟转过头,眼里满是泪水。睫毛黏在一起,视线都模糊了。“阿姨,您知道这里的住户什么时候搬走的吗?他叫许烬。”
“许烬啊,昨天就搬走了。”邻居阿姨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惋惜。“搬得可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连家具都没带走,就留了个空房子。”
昨天就搬走了……李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墙上,才稳住身体。墙面的冰凉透过衣服传过来,冻得骨头都疼。她看着“转租”告示,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姑娘,你没事吧?”邻居阿姨扶住她,一脸担忧。
“我没事……”李娟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谢谢您,阿姨。”
她慢慢走出小区。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憔悴。她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风卷着落叶,绕着脚边转,像在跟她一起发愁。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看到是姐夫张诚发来的短信。字不多,却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80万三天内还,不然你妈别想在公司待了。”
李娟看着短信,眼泪又掉了下来。手指把屏幕攥得发烫,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心里满是绝望——80万,三天时间,她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就在她无助的时候,一个戴鸭舌帽的女人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你是不是在找许烬?”
李娟猛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满是警惕。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看不清表情。“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许烬?”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内部认购协议,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纸张。“他骗了你多少钱?”
李娟攥紧了手里的协议。指节泛白,纸张都快被捏破了。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许烬一伙的。现在的她,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女人见她不说话,也没有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卡片是磨砂的,摸起来很有质感。“我叫顾怀霜。如果你想找到许烬,拿回被骗的钱,可以联系我。”
李娟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心里犹豫着。指尖反复摩挲着“顾怀霜”三个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或许是她唯一的希望。
顾怀霜看着她犹豫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李娟看着顾怀霜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眼泪再一次掉下来,砸在卡片上,晕开了小小的一块印子。
而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顾怀霜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目标出现,情绪崩溃,已经拿到她的信任初步线索。下一步,等待她主动联系。”
挂了电话,她看着李娟的方向,眼神复杂。这个女孩,不过是许烬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而她要做的,就是抓住许烬,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娟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顾怀霜的名片。心里像被两只手拉扯——一边是对陌生人的警惕,一边是对拿回钱的渴望。她看着手机里姐夫发来的短信,又想起母亲担忧的眼神。眼泪再一次掉下来。走投无路的她,会选择联系顾怀霜吗?如果联系了,顾怀霜真的能帮她找到许烬,拿回那80万吗?你要是她,现在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