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十三迈入军器局,这个他最近来了无数次的地方。
迎面扑来的热气,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哟,小十三,这么晚了,还来工作啊,身体不要了?”
“就是啊,十三老弟,你这样可不行,身体垮了,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哈哈哈!”
工坊里零星的几个学徒和师傅,看到狼十三,投来善意的目光。
有欣赏,有喜爱,也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在大家的心里。
已经把他当成王大锤未来的接班人。
狼十三看着中些满头汗水,眼中却充满希望的眼睛。
这是他在盛京永远都看不到的。
他机械的迈着步子,嘴里含糊的应付着。
从未觉得,脚上这双普通的布鞋,竟有千斤的重量。
每一步,都是在毁掉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烙铁上。
图纸室的门根本没有上锁。
这里的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王大锤告诉他,军器局只防外贼,不防自家人。
想到这份信任,狼十三的动作更慢了。
他推开门,闪身进入。
确保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远处星星点点的敲打声。
借着手中火折子的光亮,狼十三在四处摸索着。
桌案上,还放着他前几日画的转轮手枪图纸。
旁边还有王大锤吃完没收的饭碗。
狼十三的目光,终于落在角落的那个上锁的小箱子。
那里,是所有火器的设计图纸。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铁丝,插入锁眼,轻轻转动。
不过三息,咔哒一声,锁开了。
图纸很多,狼十三越看越心惊。
这里不单单有遂发火枪的图纸。
还有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新奇设计。
这些都是陈墨凭借记忆,画出来给工匠们提供灵感的。
看着图纸上一个个天马行空的设计思路。
狼十三竟有些愣神。
注解字体写的很难看,但这些设计却是巧夺天工!
狼十三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这次的目的。
终于在中间看到了那张“遂发线膛枪最终定稿”
触碰到图纸的那一刻,指尖像是被灼烧一般,又缩了回去。
王大锤那张布满汗水的脸,石毅那张真诚专注的脸。
还有小师兄,那些关心自己的工匠……
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狼十三再次狠狠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从脑袋中赶走。
“你是暗狼……是大清的暗狼……”
“你是没有感情的工具……”
范文程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提醒他到底是什么人。
深吸一口气,他不再犹豫。
从怀里掏出纸和笔,在昏暗的环境下。
他的手,如同拓印,将图纸的每一个细节都复刻了下来。
他闭上眼,胸口剧烈的起伏。
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眼的血丝。
必须加快速度了!
在这里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一炷香后,一张与原图纸分毫不差的复刻图,完成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原图纸归于原位。
锁好箱子,抹去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
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图纸室。
站在军器局不远处的阴影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留下美好回忆的工坊。
这里,有他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也是他第一次找到活着意义的地方。
他跪在地上,朝着王大锤所在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师父,徒儿让您失望了!”
他对着远处的方向,心中默念。
“最后一次……只这一次……”
“就当还了当初救我的恩情……”
“从此,两不相欠!”
狼十三起身,将图纸贴身藏好,毅然转身,消失在夜色。
城南,破庙。
月光透过破烂的瓦砾,洒下几缕清冷之色。
秦风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像一尊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像,立于残破的佛像后。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身。
“东西,带来了?”
狼十三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图纸,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迟缓,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秦风没有动,只是轻轻咳一声。
阴影里,走出一个暗狼成员,从狼十三手中接过。
图纸拿到了秦风手里,他甚至都没打开细看,只是随意了扫了一眼。
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量你也不敢欺骗王爷!”
接着,他冲身边的手下吩咐道。
“连夜北上,将这图纸送到盛京!”
“是!”
周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附近埋伏了不少暗狼。
但似乎,都已经走了。
狼十三心里一沉。
自己冒着背叛一切的风险,换来的就是对方如此的轻视?
“这,应该足以还了当初将我当狗一般捡回去的恩情了!”
狼十三的声音,带着一分颤抖,更有九分的坚定。
“从今往后,我和大清,再无瓜葛!”
他以为,说出这句话,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实际上,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巨石。
秦风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他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
“还清?”
“狼十三,你是不是在这待久了,脑子也和那些汉人一样,变得天真了?”
他上前一步,用手轻轻的拍着狼十三的脸。
不重,却充满了羞辱。
“你以为,就这一张图纸,就能报答恩情了?”
狼十三瞳孔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你什么意思?!”
秦风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和煦的笑容,却藏着杀机。
“图纸,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范先生说了,陈墨之所以厉害,无非就是他手底下有能工巧匠!”
“就算是我们有了图纸,他们也很快就能造出更新,更强的火器。”
“不过……嘿嘿嘿……”
“只有那些造火器的人全都死了,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秦风缓缓从怀中掏出暗狼营头领令牌。
“范大人有令,命你十日之内,潜入军器局核心工坊。”
“引爆所有火药,毁掉生成工具。”
“还有!”
秦风死死盯住狼十三的眼睛。
“杀死所有核心工匠,一个不留,尤其是……那个叫王大锤的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