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内,沈墨的情绪已渐渐平复,但眼眶仍有些泛红。
他握着凌千雪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从中汲取着无声的安慰。
“好点了?”
凌千雪侧头看着他,目光平静。
沈墨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嗯,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一下子没控制住。”
凌千雪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突然开口:
“什么时候,跟我去一趟凌家,怎么样?”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驾驶座上,始终沉稳如山的钟伯,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抖,车身随之产生了一丝晃动。
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几乎是瞬间就稳住了方向,恢复了平稳行驶,只是透过后视镜看向凌千雪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凌千雪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钟伯的失态,她的视线依旧落在窗外,但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着沈墨的反应。
沈墨闻言,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问到:
“凌家?可你和凌家不是……已经……”
凌千雪这才缓缓转过头,迎上他疑惑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几分冷意和决绝的笑容:
“没错。但我母亲的骨灰,还在那里放着,我想去拿回来。我也想让她看见我们的婚礼,以后就让她……葬在奶奶的墓旁边吧,做个邻居,也挺好。至少,比留在那里强。”
沈墨听她说完,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你说去就去,我听你的。”
这次轮到凌千雪有些意外了。她挑了挑眉,看着沈墨:
“你不害怕吗?”
沈墨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怕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凌千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看着沈墨那双写满了信任和决心的眼睛,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了下来,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好。”
......
凌家老宅,一间装潢厚重奢华却透着压抑气息的书房内,烟雾缭绕。凌家三兄弟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
凌振山坐在宽大太师椅上,手指烦躁地敲击着红木扶手,眉头紧锁,声音低沉:
“老三,你家那个丫头,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到底想干什么?”
凌振云靠在窗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浓重的烟雾,脸色阴沉:
“哼,翅膀硬了,根本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手机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凌振海靠坐在沙发上,眉毛挤在一起:
“现在不是找人的问题。公司那边才是火烧眉毛,几个大股东已经坐不住了,天天追着我问话。凌千雪那个死丫头,明里暗里给我们使了多少绊子。自从那个姓顾的跳楼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挖我们墙角、截胡项目、散播谣言……再这样下去,咱们凌家的根基都要被她摇动了。”
就在三兄弟沉默无言之际,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苍老却异常冷硬的声音随之传来:
“那就想想办法,给她还回去。三个大男人,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到这份上,像什么样子。”
三人同时一惊,循声望。
只见一位身着深色锦缎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她手持一根乌木拐杖,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正是凌家如今真正的主心骨,三兄弟的母亲,凌老夫人。
“妈!您怎么下来了?”
凌振云反应最快,连忙起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快步上前想去搀扶老太太到沙发主位坐下。
然而,老太太根本不领情,极其不耐地一甩手,用拐杖轻轻格开凌振云伸过来的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去去去,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就心烦。我要是再不下来,由着你们三个窝囊废折腾,怕是凌家这偌大的家业,迟早要败在你们手里!”
她边说边迈着沉稳的步子,径直走到主位沙发坐下,拐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太太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个儿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当年,为了把那个贱人的产业并过来,我们费了多少心机,担了多大风险?好不容易才让它姓了凌。我看啊,照你们现在这个怂样,用不了多久,就得连本带利地给人家还回去,整不好啊还要倒贴。”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三兄弟心上。凌振山脸色铁青,凌振海咬着烟嘴不敢作声,凌振云则额头冒汗。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在这时,一个凌家佣人打破了书房的沉默,只见他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面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老、老夫人!老爷!外、外面……来、来了……”
凌振山眉头紧锁,厉声呵斥:
“什么来了?你看看你,想什么样......”
那个“子”字还没说出来,只听外面院子里传来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有什么重物被狠狠撞开,连带着整栋老宅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书房内的几人俱是一惊,齐齐扭头望向窗外。
只见远处那扇沉重的、象征着凌家威严的雕花大铁门,此刻竟已扭曲变形,轰然倒塌在地。
尘土飞扬中,一辆改装过的黑色重型皮卡,蛮横地碾过倒塌的大门,稳稳地驶入院内。
皮卡之后,是一群身着统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训练有素的保镖,无声地列队站定,将整个前院隐隐包围控制起来。
这突如其来入侵的阵仗,让凌家三兄弟和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反了天了!”
凌振山勃然大怒,率先大步冲出书房,凌振云和凌振海紧随其后,连一向沉稳的凌老夫人也拄着拐杖,面色阴沉地快步跟出。
一行人来到主楼门前,正好看到皮卡的驾驶室车门打开。
一个身影沉稳地迈步下车,正是钟伯。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寒冰,冷冷地扫过冲出来的凌家众人,最终定格在凌振山脸上。
凌振山一看到钟伯,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着钟伯厉声骂道:
“是你这条老狗,你居然还敢踏进我凌家的大门?!当年让你带着那小贱人跑了,是你命大,没想到你还没死。”
钟伯对他的辱骂充耳不闻,仿佛他只是空气。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恭敬地拉开了皮卡的后座车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踩着黑色细高跟的脚,稳稳落地。紧接着,凌千雪的身影完全显现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艳的面庞。
她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缓缓扫过面前脸色各异的凌家众人,最后,她的视线越过他们,落在了主楼深处,仿佛在寻找什么。
紧接着,另一侧车门打开,沈墨也下了车。
他同样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虽然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紧张,但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走到凌千雪身边,与她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