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爸这顿饭,你拒绝不了。”
“你也没资格拒绝。”
“为什么?”江浩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
尽管他心里其实已经如同明镜般,有了答案。
“因为你想让这块地真正变得有价值!”
“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倒手,赚那30万的差价!”
沈冰冰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看透他野心的犀利。
“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太清楚你的行事作风了。”
“你江浩不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从虎口里夺食,就为了30万!”
“你一定有更详细,更周密的打算,对未来的完整规划!”
“你想用它来做点什么,或者用它作为筹码,换取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对不对?”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胸膛,直视他那颗不甘平凡、充满算计的心。
“否则你何必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去捅马蜂窝?”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给出了最重也是最具分量的理由,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而我父亲,他手里正掌握着你接下来最需要的东西……”
“是能让这块地‘活’起来、产生巨大能量的政策和资源!”
“是能让你‘活’着利用这块地、而不是被它拖死的渠道和保护伞!”
“更重要的是,只有沈家继续‘认可’这份交易,公开承认你转让地皮的合法性,并提供坚实的庇护,”
“你才能真正从孙景华、陈泽斌接下来必然的、疯狂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反扑中!”
“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而不是被瞬间撕碎!”
“所以。”沈冰冰总结道,语气强势得不容任何转圜余地,彻底关上了商量的大门。
“今天这场晚宴,你必须要来。”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你必须接受的现实。”
“你必须亲自来面对我父亲,给出你的‘诚意’,拿到他的‘认可’。”
她最后加重了语气,几乎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意味,目光锐利如刀。
“否则,你千辛万苦、赌上一切才拿下的这块地皮,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死地!”
“甚至很快就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你明白吗?”她逼问着,需要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江浩沉默了。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夹上。
刚刚获得地契时那片刻的轻松和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被一种更深沉的、被无形巨网牢牢笼罩的窒息感所取代。
沈冰冰的话像一把冰冷沉重的铁锤,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他心底残存的任何一丝侥幸心理。
他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赤裸裸的事实。
从他决定虎口夺食、得罪陈泽斌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定会卷入这场旋涡。
得到地皮,仅仅只是闯过了第一关。
如何保住它并让它真正产生价值,才是接下来更加凶险、更加艰难的博弈。
而沈二河,正是这场更深层次博弈中,他目前根本无法绕过、甚至必须倚仗和妥协的关键人物!
这顿“鸿门宴”,是显而易见的危机,但也可能是绝境中唯一的……契机。
半晌,他抬起头,眼中的错愕和怀疑已经被彻底收敛,重新变得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
只是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无人得见的、高速运转的思量和最终下的决断。
他看向沈冰冰,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缓缓点了点头。
声音异常沉稳,甚至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调侃。
“沈书记,几天不见,聪明了不少啊。”
“是你以前装得太傻,还是我江浩眼拙,没有好好看清楚你?”
沈冰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随即化为一声淡淡的冷笑,她摇了摇头,语气疏离而现实。
“不是你没看清。”
“而是以前,我们的关系,顶多就是不牵扯核心利益。”
“朋友之间,偶尔互相利用一下的小打小闹罢了。”
“可现在不同了。”她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注视,声音清晰而冷静。
“现在,我代表的是沈家,是我父亲沈二河。”
“利益面前,没有朋友了。”
“江浩,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明白,当然明白。”江浩点了点头,语气显得十分轻松。
江浩那意味不明的调侃,和沈冰冰的划清界限。
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疏离。
沉默在破败的厂区内弥漫,只有风声呜咽。
片刻后,江浩似乎彻底消化了眼前的局势。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沉重的文件夹紧紧地夹在腋下。
脸上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镇定。
他扯了扯风衣的领口,仿佛要抖落刚才所有的不快和压力。
“好吧,鸿门宴就鸿门宴。”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沈冰冰听,语气轻松了些,却带着认命般的清醒。
“既然是第一次登沈副市长家的门,还是这种‘关键’的场合,总不能空着两只手去吧。”
他转向沈冰冰,脸上露出一抹看似真诚却又让人摸不透深浅的笑容。
“沈小姐,方便指个路吗?”
“这附近哪有像样点的购物中心,或者特产店?”
“初次拜访,总得备点薄礼,不能失了礼数吧?”
沈冰冰闻言,秀眉再次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她觉得江浩在这种时候,还纠结这些表面功夫,简直是分不清主次。
“没必要那么繁琐。”
她语气冷淡地拒绝,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你人到了就行。”
“这些虚礼,我父亲不会在意。”
她知道,父亲要的是他实实在在的“诚意”和“代价”,而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礼物。
带礼物去,反而显得江浩看不清形势,企图用这种小恩小惠蒙混过关。
然而,江浩却异常坚持。、
他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容更改的执拗。
“沈小姐,话不能这么说。”他语气平和,却寸步不让。
“你们家缺不缺,是你们家的事。”
“但我送不送,是我的规矩和态度。”
他目光扫过周围锈迹斑斑的设备,和高高贴着的封条,意有所指地说道。
“就像做生意,该走的流程,该有的礼数,一步都不能少。”
“这不是虚伪,这是规矩。”
“规矩乱了,很多事情就不好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