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洪亮,眼中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只剩下全然的清醒和冰冷的恐惧。
他盯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却感觉浑身发冷。
噩梦?
不!
江浩的话,地上的药渍,妻子那一瞬间未能完全掩饰的复杂眼神……
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他不能再待在家里了!
他必须立刻去医院!
现在!
马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迅速换好衣服,甚至顾不上梳洗,拿起手机和钱包,如同逃离魔窟一般。
然而他刚离开家,却没注意到。
不远处的路边,一辆看似普通、停在阴影里的黑色轿车,车窗正缓缓降下。
车窗后,露出的正是他那“温柔贤惠”的妻子。
徐美凤!
只是此刻,她脸上再也没有了半分在家中的温婉与关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
紧紧锁定着李洪亮仓惶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尽头。
而在主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那个男人。
赫然就是今早应该准时出现在李家楼下,等待接送李洪亮上班的……司机!
司机嘴里叼着一根烟,同样冷冷地看着李洪亮消失的方向。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充满不屑和疑虑的冷哼。
“哼!跑得比兔子还快!”
“美凤,你说……他是不是注意到什么了?”
“不然怎么连你亲手熬的药都不喝了?”
“还这么急着跑出去?”
徐美凤缓缓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烦躁。
“不可能!”
“我隐藏得很好!”
“这十年来,他对我信任有加,从未怀疑过什么。”
“每次他都喝了的……”
“可能是昨天在审核局受了什么刺激,或者真的只是做了噩梦,心神不宁?”
她像是在说服司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李洪亮推开药碗时那惊惧的眼神,以及此刻这反常的逃离,都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司机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浓重的烟雾,眼神阴晴不定。
“不管怎么样,他突然跑去医院,总不是好事!”
“万一真查出点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他们长期在李洪亮的饮食中做手脚,采用的是极其隐蔽的慢性毒素。
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才能见效。
如果李洪亮此刻去医院进行针对性的精密检查,很难说会不会被发现端倪!
徐美凤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脸上闪过一丝狠绝。
“不能让他查!”
“至少……不能让他查到我们头上!”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做出了决定。
“跟上去!看看他到底去哪家医院,见了哪个医生!”
“想办法弄清楚检查结果!”
“必要的时候可以贿赂医生,让他开个假的证明。”
“只要再拖半年……”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机点了点头,将烟头摁灭:“明白。”
“我这就去。”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启动,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朝着李洪亮离开的方向,缓缓跟了上去。
李洪亮几乎是逃也似的,来到了港城一家以精密检查和保密性高着称的私立医院。
他挂了一个最贵的专家号,点名要求医院里资历最深、口碑最好的内科主任。
为他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彻彻底底的全面身体检查。
抽血、验尿、心电图、ct扫描……
一系列繁琐而精密的检查做下来,李洪亮感觉自己像被剥离了一层皮,精神和肉体都异常疲惫。
“李主任,检查已经做完了。”
“大部分结果需要时间分析,最关键的几项血液生化指标,大概要下午才能出来。”
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生,语气平和地告知他。
“下午……”李洪亮喃喃道,感觉这几个小时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他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冰凉的塑料椅子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嘈杂的人声却仿佛离他很远。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脑海中不断交替盘旋的两个画面……
一个是妻子徐美凤十几年如一日、温柔体贴的笑脸。
为他煲汤、替他整理衣领、在他疲惫时轻声安慰……
那些曾经让他倍感温暖和幸福的点滴,此刻却像裹着蜜糖的毒药,让他阵阵发冷。
另一个,则是江浩在办公室里,那平静却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
“或许,李主任您真该抽空,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还有那张被揉皱又抚平的照片上,妻子与司机那刺眼的亲密姿态!
信任与怀疑,如同两条巨蟒,在他心中疯狂地撕咬、角力!
他越想越怕,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的后背。
如果……如果江浩说的是真的?
如果那碗药真的有问题?
如果这十年来,自己所谓的“幸福”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几乎要窒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一排红色的公用电话亭。
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他需要答案!
他不能再一个人承受这种可怕的猜测和等待的煎熬!
他颤抖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电话亭前,投入硬币。
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凭借记忆,拨通了《古或仔》片场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
“哪位?”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场务的声音。
李洪亮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
“我找江浩,江老板。”
“我是……李洪亮。”
几十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江浩平静中带着一丝了然的声音,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电话。
“李主任,这么着急联系我啊?”江浩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你现在在哪?”
“该不会……在医院吧?”
若是平时,李洪亮听到这种语气必定勃然大怒。
但此刻,他心中已被巨大的恐惧和求证欲填满,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江浩!你昨天说的,关于我妻子背叛我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告诉我!”
电话那头,江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我知道的也不多。”江浩的声音压低了些,却如同惊雷般在李洪亮耳边炸响。
“也就是刚刚他们俩还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
“目送着你走进这家医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