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奶奶那充满了悲哀与无力的话语,在巨大的帐篷中久久回响。德雷克塔尔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愁容。加尔鲁什则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一般,将头埋得更低了,仿佛族群的病痛,也是他父亲罪孽的延伸,是他必须背负的耻辱。
李响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所谓的“红色瘟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疾病,而是玛格汉兽人长期与纳格兰那些被邪能腐化的、狂躁的元素之灵接触后,产生的一种元素中毒。
解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这需要萨尔的帮助,需要一位能与元素沟通的萨满的帮助。“我需要立刻联系我们的大酋长。”
李响沉声说道。他起了手,准备开启一道直达萨尔玛的传送门。然而,就在那奥术能量即将汇聚于掌心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一个约定,一个身影,闪过了他的脑海——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以及那被她命名为“灵魂回响”的、自己无法控制的能量波动。‘虽然这里是外域,魔法网络与艾泽拉斯截然不同,但……还是小心为上。’他暗自想道。自从经历了数次因自己干预而产生的“蝴蝶效应”后,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
他不知道,在这里开启一扇“过于完美”的传送门,又会引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未知的窥探者。蓝龙军团?还是……燃烧军团的恶魔?他放下了手。放弃了这个最便捷的想法,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队伍中那个最沉默、也最可靠的身影。
“石头。”
牛头人萨满立刻上前一步,用他那洪亮的声音回应:“什么事?”
“你是我们当中,最能与风之古灵沟通的人。”李响将一块刻有部落徽记的信物交到他手中,“现在,我需要你骑上双足飞龙,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萨尔玛。如果大酋长还在那里,就将这里的发现,将盖亚奶奶的困境,原原本本地,报告给大酋长萨尔。
告诉他,这里的同胞,需要他的帮助。去吧,可靠的信使。”
“是!”石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接过信物,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帐篷。片刻之后,一声嘹亮的、属于双足飞龙的鸣叫,从村庄外传来,随即迅速远去。帐篷内,再次陷入了等待的沉寂。
盖亚奶奶的呼吸依旧微弱,加尔鲁什则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跪坐在祖母的身边,一言不发。李响知道,是时候了。他缓缓地走到篝火旁,盘膝而坐,目光温和地看向盖亚奶奶,也看向那个沉浸在自我厌恶中的、地狱咆哮的子嗣。
“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里,或许……我能为你们讲述一个故事。”
李响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磁性,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个关于你们的亲人,格罗姆·地狱咆哮,在艾泽拉斯的……完整的故事。”
听到“格罗姆·地狱咆哮”这个名字,加尔鲁什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愤怒与羞耻的、野兽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李响,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我不想听!”他低吼道,“我不想听那个将我们整个种族带入深渊的罪人的故事!他……不配被称为兽人!”
“我知道你所听到的故事,兽人。”李响没有被他的怒火所影响,他的语气依旧平缓,“我知道,在你听到的版本里,你的父亲,是第一个喝下恶魔之血,让兽人沦为燃烧军团奴隶的罪魁祸首。这个故事,是真的。但……它并不完整。”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段充满了战火与荣耀的岁月。“是的,他堕落过。在欲望与力量的诱惑下,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曾是恶魔的爪牙,是兽人的耻辱。这一点,无人能否认。”李响先是肯定了加尔鲁什的认知,这让他眼中的敌意稍稍减弱了一些。
“但是,”李响话锋一转,“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如何开始,而在于他如何结束。在艾泽拉斯,在灰谷那片被月光笼罩的森林里,你的父亲,与我们的大酋长萨尔并肩作战,面对着那个将诅咒施加给所有人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深渊领主,玛诺洛斯。”
李响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慷慨激昂的、属于史诗咏唱者的味道。
“在那场战斗中,萨尔被击败了。兽人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的父亲,格罗姆·地狱咆哮一个人的身上。在那一刻,他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发出了他一生中,最响亮、最荣耀的战吼!他高高举起了他那柄传承自半神塞纳留斯的战斧!他没有选择逃跑,没有选择屈服,而是用他那凡人的身躯,向着如同神明般强大的、污染了你们整个种族的恶魔,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加尔鲁什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与他所知截然不同的故事,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战斧,劈开了玛诺洛斯的胸膛,那致命的一击,彻底终结了这位深渊领主,也彻底地,斩断了束缚在所有兽人灵魂之上的、那道永恒的血之诅咒!但是,恶魔在临死前,也用他最后的邪能,贯穿了你父亲的身体。”
李响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躺在萨尔的怀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曾被邪能染绿的双手,已经变回了兽人原本的棕色。他对萨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解放了我自己……’”
“他用他的生命,洗刷了自己的罪孽。他用他的牺牲,换来了我们整个兽人族群的自由与新生。在艾泽拉斯,每一个兽人,都将他视为最伟大的英雄。我们的大酋长萨尔,更是将他视为自己的兄长与导师。”
李响的故事,讲完了。他看着眼前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活着的传奇,盖亚奶奶。也看着那个身体剧烈颤抖、双拳紧握、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狂喜与巨大悲痛的复杂神情的……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英雄……我父亲……是英雄?”加尔鲁什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
那个压垮了他半生的、关于“罪人”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被这个来自异乡的亡灵,用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故事,彻底地、砸得粉碎!
盖亚奶奶伸出她那干枯的手,颤抖着,抚摸着加尔鲁什的脸庞,泪水无声地滑落。“我……我就知道……我的孩子……他不是罪人……他……是我们的骄傲……”
在这一刻,加尔鲁什那副一直以来因自卑而佝偻的脊梁,第一次,在盖亚祖母的泪水与那个振奋人心的故事中,缓缓地、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