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塔上的寒风,吹散了李响心中最后的一丝迷惘。拒绝瑟兰妮的痛苦,与看到同伴们因无谓牺牲而悲伤的愤怒,最终在他那颗四十岁宅男的灵魂中,凝结成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决心——他必须立刻去解决加尔鲁什的问题,不惜一切代价。
他走下箭塔,穿过寂静的营地。巡逻的卫兵看到他,都恭敬地行礼。他们不知道这位神秘先生在想什么,但他们都清楚,他们的世界之所以能在那场突袭中屹立不倒,全靠此人的预言。李响微微点头回应,径直走向了要塞后方,那里驻扎着库卡隆卫队的营区。他要在找加尔鲁什之前,先找另一个人谈谈。萨鲁法尔大王,部落的传奇英雄,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顾问。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铁匠铺旁,李响找到了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萨鲁法尔没有待在他那舒适的指挥官帐篷里,而是赤裸着布满伤疤的上身,亲自在磨刀石上打磨着他那柄饱经战火的巨大战斧。他每一次推动斧刃的动作,都沉稳而有力,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平复心中的波澜。昏黄的火光映照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绿色脸庞上,显得无比凝重。
“大王。”李响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声音中带着尊敬。老兽人打磨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他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闷声问道:“是天启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为加尔鲁什指挥官的事而来。”李响直接挑明了来意,“我听说了几天前战斗的损失,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萨鲁法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李响从未见过的疲惫与失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承载了整个部落的重量。
“你来得正好,”他将战斧靠在一旁,拿起一块破布擦拭着手上的油污,“我刚刚……才和他大吵一架。”萨鲁法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但更多的却是痛心疾首。“我只是告诉他,在诺森德作战,不能只凭一腔热血。天灾军团的狡猾,残忍,每一次进攻前,都必须进行周密的侦察和计划,我们不能把部落勇士们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冲锋上。这种为了荣耀而荣耀的愚蠢行为,只是在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
他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了下去:“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李响沉默地看着他。“他说我太老了,老得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斗!他说我这副老骨头,已经变得胆小畏战了!”萨鲁法尔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我为部落战斗了一辈子,从黑暗之门到海加尔山,再到如今的诺森德!我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为了部落的存续而留下的!他……他竟然说我……胆小畏战!”
这位传奇英雄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那不是因为加尔鲁什的顶撞,而是因为他从那个年轻的兽人眼中,看到了那种无法挽回的狂热,对鲜血与征服的渴望,以及对生命的漠视。听到这里,李响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连萨鲁法尔大王,这位在整个部落中声望足以与萨尔比肩,并且是他父亲格罗姆生前最敬重的战友,他的忠言,在加尔鲁什那里换来的都只是羞辱与讥讽。
那自己呢?一个被遗忘者,一个外族人,就算自己立下了再多的功劳,就算自己曾引导过他,又能用什么立场去劝说他?任何形式的说教,都只会重蹈萨鲁法尔大王的覆辙,甚至可能引起他更强烈的反感。常规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这位未来的大酋长,已经被他那份对荣耀的偏执追求,变成了一头听不进任何声音的骄傲野兽。李响的脑海中,那个属于“棋手”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底苏醒。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以一个“战友”或“顾问”的身份去和加尔鲁什交流了。对付一头骄傲的野兽,你不能跟它讲道理,你要用它能听懂的语言,用比它更强大的力量、更狡猾的智慧,去驯服它,去扭转它的认知,去重新定义它所追求的“荣耀”。
没法再依赖任何人。萨尔远在奥格瑞玛,萨鲁法尔已经失败。这盘棋,只能由他亲自来下。李响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他对着眼前这位失落的传奇英雄,深深地鞠了一躬。“大王,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也感谢您为部落所做的一切。请您放心,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地狱咆哮。”萨鲁法尔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这个亡灵。他从对方那跳动的灵魂之火中,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冲动,只看到一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自信。李响没有再多做解释。他转过身,将老兵的叹息与无奈抛在身后,毅然决然地,向着战歌要塞灯火通明的指挥大厅走去。
那里,是风暴的中心;那里,有他这盘棋局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