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的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林墨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一道突兀裂开的空间缝隙中跌出,重重砸落在坚硬冰冷的黑色岩石上。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蕴含着法则创伤的暗金色血液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强行穿越因司马明自爆而变得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加上之前硬抗阎罗王与冥河分身威压的伤势,即便以他不灭圣体的强悍,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那只紧紧握着幽冥镇魂玺的手,却如同铁铸一般,没有丝毫松动。玉玺冰冷沉重的触感,是此刻支撑他意志不垮的唯一支柱。
他艰难地抬起头,辨认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处位于幽冥界极偏远角落的废弃冥矿深处,四周是开采殆尽的矿脉岩壁,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阴气与金属腐朽的气味。按照计划,这里便是他与枯骨尊者、孟婆约定的汇合点。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两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旁。
一道是笼罩在灰色死亡旋风中的庞大暗金骷髅——枯骨尊者。它那白色的魂火剧烈跳动着,显示出其内心的不平静,庞大的骨架之上更是增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焦黑痕迹与腐蚀缺口,显然在血海宫外围的佯攻也绝不轻松。
另一道,则是悄无声息浮现,仿佛从阴影中走出的孟婆。
她依旧穿着那身灰色布衣,手持往生舀,浑浊的目光先是扫过林墨手中的镇魂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落在林墨凄惨的状态上,眉头微蹙。
“成功了?!”枯骨尊者的意念带着急切与期盼。
林墨艰难地点了点头,将镇魂玺微微举起。“拿到了……但司马明前辈他……”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沉痛。
孟婆轻轻叹了口气,那亘古不变的淡漠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哀伤。“老身感知到了……轮回的悲鸣与寂灭……他选择了自己的道。”
枯骨尊者巨大的骨掌猛地握紧,发出嘎吱声响,白色魂火中燃烧起熊熊怒火与悲恸
。“司马……这个老家伙……”但它很快压下情绪,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阎罗王和冥河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立刻启动古传送阵,返回深渊祭坛!”
它巨大的骨爪一挥,指向矿洞深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那里,地面上铭刻着一个布满了灰尘、却依旧能看出古老玄奥纹路的石质阵法。阵法中央,镶嵌着几块已经能量近乎耗尽的幽暗晶石。
“阵法能量不足,需要立刻补充!”枯骨尊者沉声道,迅速取出几块散发着精纯阴气的极品魂晶,开始替换那些废弃的晶石。
孟婆也上前一步,手中的往生舀轻轻点在地面,一股精纯的忘川本源之力注入阵法纹路,帮助稳定和激活这座年代久远的阵法。昏黄的光芒开始沿着纹路一点点亮起,发出细微的嗡鸣。
林墨强撑着盘膝坐下,一边运转《太初归墟诀》疯狂汲取周围稀薄的灵气修复伤势,一边警惕地关注着外界。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司马明的自爆只能拖延一时,绝对无法阻止那两个恐怖存在的追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古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亮,空间波动开始变得明显。
然而,就在阵法即将彻底激活,那扭曲的空间门户即将成型的前一刻——
“轰——!!!”
整个废弃冥矿,不,是这片区域的整个天地,猛然剧烈一震!仿佛有一尊无法想象的巨神,对着幽冥界狠狠跺了一脚!
矿洞顶部的岩石簌簌落下,地面开裂!一股远比阎罗王更加暴戾、更加邪恶、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污秽、杀戮与绝望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的血色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区域!
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粘稠的血云凭空涌现,翻滚咆哮,一张巨大无比、由血海之水凝聚而成的狰狞面孔,出现在天幕之上,那双燃烧着无尽血焰的瞳孔,如同两轮血月,死死地锁定了矿洞深处的林墨三人!
冥河老祖!本尊降临!(或者说,是其主要意志与力量的投射)
“窃贼!蝼蚁!竟敢染指本老祖之物!坏我大计!今日,尔等尽皆要形神俱灭,永世沉沦血海!!”
冥河老祖的咆哮声如同亿万冤魂的哭嚎,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林墨刚刚压制下去的伤势瞬间复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孟婆身形晃动,周身的先天法则符文明灭不定。就连枯骨尊者,那暗金色的骨骼上也发出了承受巨压的呻吟!
“快!阵法即将完成!”枯骨尊者狂吼,不顾一切地将自身磅礴的死亡之力灌入阵法!
传送阵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目,空间门户已经勾勒出了大半轮廓!
“妄想!”
天幕上那巨大的血面怒吼,一只覆盖了方圆百里、由纯粹血海本源与无尽怨念凝聚的遮天血掌,携带着湮灭万物、污秽万法的终极毁灭气息,朝着整座冥矿,朝着那即将成型的传送阵,轰然拍落!
这一掌之下,别说是一座矿洞,就是一片大陆,也要瞬间化为乌有,被血海吞噬!
速度太快!威力太强!根本来不及等传送阵完全启动!
眼看血掌即将落下,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要在最后一刻付诸东流——
“少主……老臣……只能护送您到此了!”枯骨尊者在之前与冥河老祖战斗时已经重伤,此刻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了!
枯骨尊者那燃烧着白色魂火的眼眶,猛地转向林墨,那目光中,充满了万古的忠诚、无尽的决绝,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托付。
它那庞大的暗金骷髅身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
这光芒并非死亡,而是燃烧!燃烧它积累了无数岁月的本命魂火,燃烧它作为骸骨荒原守墓人的一切根基,燃烧它……存在的本身!
“骸骨不灭,战魂永存!以吾之骨,筑尔生路!!”
枯骨尊者发出了它生命中最后,也是最辉煌的咆哮!
它没有去抵挡那遮天血掌,而是猛地转身,那燃烧着熊熊白色光焰的巨大骨躯,如同一颗逆冲向苍穹的白色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矿洞顶部,撞向了那碾压而下的毁灭血掌!
它要以自身为壁垒,为林墨和孟婆以及那即将完成的传送阵,争取最后的时间!
“枯骨!!”林墨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他想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孟婆一把死死拉住。
“走!不要辜负他的牺牲!”孟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她猛地将往生舀中剩余的所有忘川源水,尽数泼洒在即将成型的传送阵上!
“嗡——!”
得到这股强大本源之力的灌注,古传送阵终于发出了完整而稳定的嗡鸣,一道稳定的、扭曲着空间光晕的传送门户,彻底成型!
而与此同时,外界——
“轰!!!!!”
枯骨尊者那燃烧着本命魂火的至强一击,与冥河老祖含怒拍下的遮天血掌,悍然相撞!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爆炸发生了!白色的死亡光焰与暗红色的血海之力疯狂交织、湮灭!
恐怖的能量风暴将整座冥矿乃至周围的山脉都瞬间夷为平地,空间成片塌陷,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黑洞!
在那极致的光与暗之中,林墨仿佛看到了枯骨尊者那巨大的骷髅身躯在血掌之下寸寸碎裂,但那燃烧的白色魂火却如同不屈的丰碑,死死顶住了血掌的下落之势,为传送阵争取到了那宝贵的、决定生死的瞬息!
“小贼!哪里走!”一道从远处疾驰而来的强大攻击正面轰击而来,正是赶到此处而来的阎罗王!
孟婆见状,便知道今日她怕也是走不出去了,她只有渡劫中期修为,哪里是渡劫圆满的阎罗王对手,她眼中闪过决绝,目光炯炯,望向林墨。
就在林墨被孟婆强行推向传送门的刹那,枯骨尊者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念,如同最后的星火,穿越能量风暴,清晰地传入他的识海,带着无尽的恳切与最后的嘱托:
“带少主走!离开幽冥界!照顾好她……一定……要照顾好她!!”
声音戛然而止。
那顶天立地的白色光焰,终究在血掌的碾压下,彻底熄灭、崩碎、化为虚无……
“不——!!!”林墨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眼中血泪迸流。
“走!”孟婆用尽最后力气,将林墨连同他手中死死握着的幽冥镇魂玺,一把推入了光芒流转的传送门中!
在她自己也即将踏入传送门的最后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血海与死亡笼罩的天地,望向枯骨尊者消散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毅然转身,冲向了阎罗王。
传送门的光芒剧烈闪烁,在冥河老祖那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声中,倏然收缩,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掌印深渊,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属于枯骨尊者最后的、悲壮的战意与死亡气息。
冥河老祖那巨大的血面悬浮在深渊之上,发出震碎虚空的怒吼,血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滔天的杀意与一丝……未能尽全功的憋屈。
他知道,镇魂玺被带走了,那个身负混沌与轮回的生者逃掉了,而云瑶……脱困的可能性,已然出现。
幽冥界的天,注定要倾覆了。
而此刻,在遥远的血海深渊,那座古老祭坛之上,暗红色的水晶柱中,一直紧闭双目的云瑶,仿佛心有所感,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绝美的脸颊。
“枯骨…孟婆… 司马…”她喃喃低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即将喷发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