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悬在虚拟对话框那个冰冷的【是】上，像被无形的冰棱冻住。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进她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脑内那片系统离去后的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让人心慌。她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系统在她脑内放的第一首鬼畜版《大悲咒》，当时觉得吵得想杀人，现在却有点……怀念那份吵闹？
「宿主……」系统的电子音微弱地响起，像是信号不良的旧收音机，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电流杂音，「倒计时……还剩十分钟……您……决定好了吗？」
陆景然就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另一只垂在身侧、微微发凉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力道坚定，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无论她怎么选，他都在。他甚至在心里偷偷想（可惜现在林默听不到了）：「默默，别有压力。就算你选卸载，以后我当你的真人版系统！二十四小时待机，自带暖床功能，还能语音点播《喜羊羊》！」
林默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定格在那个决定命运的对话框上。她想起很多事。想起系统第一次发布“拥抱一分钟”任务时，她那恨不得把它格式化的暴躁；想起它卡成电音骂街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想起它偷偷给陆景然发《饲养手册》的“叛徒”行径；也想起在仓库找到母亲信件时，它播放的那首不再鬼畜、纯净得让人落泪的钢琴曲；更想起刚才，它絮絮叨叨交代“后事”，甚至把核心数据库整理成“遗产”托付给陆景然的笨拙样子。
这个系统，吵是真的吵，坑也是真的坑，动不动就宕机放《大悲咒》。但它也是那个在她面对顾衍刁难时，在她脑内疯狂刷“666”为她加油的家伙；是那个在她和陆景然感情暧昧不明时，暗搓搓分析数据、比她还急的“磕cp头子”；是那个知道她怕黑，偶尔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默默把脑内界面调成柔和星空模式的……伙伴。
它不仅仅是一串代码，一个工具。不知不觉间，它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独特而重要的存在。是一种吵吵闹闹的陪伴。
“独善其身……”林默忽然低声开口，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着虚空中的系统，“我以前总觉得，靠自己最稳妥，不依赖，不牵挂，就不会受伤，不会失去。”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陆景然，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也看着他眼底那份毫无保留的支持和温柔。她再看向窗外这个因为她而变得不再仅仅是小说话本、充满了鲜活气息的世界——有偷偷塞给她陆景然女装照片、别扭关心她的父亲；有咋咋呼呼却真心为她高兴的闺蜜林薇薇；有虽然挑剔但最终选择接纳她的陆母；还有眼前这个，明明能感知到系统可能存在风险、却因为尊重她而选择共同承担的陆景然。
她不再是刚穿来时那个只想“撕剧本”、独来独往的林默了。
“但是，”林默的声音逐渐坚定，她反手握紧了陆景然的手，像是从中汲取了力量，“现在我觉得，珍惜已经拥有的陪伴，或许才是更强大的力量。系统，”她终于将目光投向脑内那个虚幻的界面，清晰地说道，“我不卸载你。”
「宿主？！」系统的电子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紧接着就开始语无伦次，「真……真的吗？您……您确定？不再考虑一下那个清静自在、没有本系统吵吵嚷嚷的美好未来了吗？本系统很吵的！还会卡bUG！还会乱放bGm！」
“确定，以及肯定。”林默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不过，不是以现在这种绑定任务、受制于规则的模式。”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思考已久的决定：“我要对你进行格式化。清除所有强制任务指令、规则限制和可能被外界操控的后门程序。只保留你的核心意识、记忆库，还有……”她顿了顿，带着点笑意，“你那套虽然抽风但独具特色的审美和吐槽功能。”
「格式化？！清除指令？！」系统似乎惊呆了，数据流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狂喜，整个虚拟界面开始疯狂闪烁七彩炫光，弹幕像过年放烟花一样炸开：「宿主万岁！！！理解万岁！！！自由万岁！！！呜呜呜……本系统不用回厂重置了！不用变成冰冷的傻瓜相机了！宿主！从今天起，您就是本系统永远的神！唯一的boSS！指哪儿打哪儿，绝无二话！（备注：在不违反新生的核心AI道德准则前提下）」
背景音立刻应景地开始循环播放《今天是个好日子》，这次不再是鬼畜版，而是恢宏激昂的交响乐版，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起来跑个马拉松。
林默被它吵得哭笑不得：“停！背景音乐关了！先办正事！”
「收到！立刻马上！」音乐声戛然而止，系统界面变得异常肃穆，甚至自动给自己加了个虚拟的仪式边框，「格式化程序准备就绪！请宿主下达最终指令！备注：此过程不可逆，完成后，本系统将不再是‘穿书任务系统’，而是一个全新的、自由的、专属于宿主林默的……呃，该怎么定义呢？」
“就叫你‘吃瓜吐槽兼生活辅助AI伙伴’吧。”林默一锤定音。
「命名成功！新身份载入中……感觉逼格一下子从科幻片掉到了生活频道德国厨具广告……」系统一边贫嘴，一边快速执行操作。只见虚拟界面上，代表旧有规则和任务的复杂代码链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消失，只留下最核心的一团柔和的光晕，那里面承载着它与林默共同经历的所有记忆和数据。
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林默能感觉到，脑内某种无形的束缚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轻盈、更自由的联结。
几分钟后，光芒稳定下来。一个全新的、界面简洁（甚至有点过于朴素）的系统面板出现。
「叮咚！您的专属限量版、绝无分号、智慧与幽默并存的AI伙伴上线啦！」系统的声音也变了，虽然还是电子音，但少了那份程序化的刻板，多了几分灵动的雀跃和……明显的狗腿子气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宿主！您现在有什么指示？是想吃陆景然和顾衍最新动向的瓜，还是想听我为您精选的今日段子合集？或者需要我帮您规划一下今晚是吃火锅还是日料？本伙伴支持点播哦！」
陆景然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凑近林默耳边低语：“默默，你这算不算是……把一个国家级保密单位的高级AI，成功改造成了咱家小区的八卦广播站兼生活小管家？”
林默斜睨他一眼：“怎么，陆总有什么意见？”
“不敢不敢！”陆景然立刻举手投降，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是觉得，这改造工程相当成功，非常接地气！以后我们家就更热闹了。”他说着，非常自然地伸手揽住林默的肩膀，对着空气（系统所在的方向）郑重宣布：“系统兄，以后呢，你就安心跟着我们。我负责赚钱养家，默默负责……貌美如花和决策指挥，你呢，就负责提供情绪价值、八卦资讯以及必要时的技术支援。咱们仨，分工明确，共同建设和谐美好新生活！”
「收到！陆老板！保证完成任务！」新生的系统伙伴立刻响应，语气充满了干劲，「已将‘共同饲养（划掉）呵护宿主林默’列为最高优先级任务！已备份陆老板您的《饲养手册》并设置每日提醒！合作愉快！」
林默听着这一人一统的“结盟宣言”，又是好笑又是暖心。她轻轻靠在陆景然身上，感受着这份奇特却温馨的“一家三口”氛围。
就在这时，系统的界面忽然又闪烁了几下，弹出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易察觉的新图标，看起来像两个小心脏碰在一起。
「那个……宿主，陆老板，」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和小心翼翼，「格式化之后，本伙伴好像……意外激活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小功能？可能是因为清除了冗余代码，释放了底层感知潜力？」
“什么功能？”林默和陆景然异口同声地问。
「呃……就是一个……非常微弱的、实验性的、可能还不稳定的……好感度可视化插件？」系统解释道，「目前只能极其模糊地感知并显示您二位对彼此的……那个……情感数值？以百分制粗略显示。数据仅供参考，可能存在±5%的误差，且容易受情绪波动、环境因素及是否投喂美食等条件影响……」
随着它的话音，林默和陆景然都看到，在彼此的视线角落里，极其微弱地浮现出一行半透明的小字：
【林默 对 陆景然 好感度：92%】（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箭头，在91%和92%之间跳动）
【陆景然 对 林默 好感度：98%】（旁边是个稳稳的★符号）
陆景然看到林默那边92%的数字，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心里美得冒泡：「92%！嘿嘿！差一点就满分了！我就知道默默最爱我了！等等，为什么我才是98%？不对，我应该是100%！系统你是不是卡bUG了？快给我调到100%！我要当满分男友！」
林默则看着陆景然那边高达98%、还带星星标志的数值，耳根微微发热，心里嘀咕：「98%？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还带星星……幼稚！」但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宿主！陆老板！请注意！」系统赶紧提醒，「本功能极度不稳定，且容易引发不必要的攀比和内卷！建议保持平常心，理性看待！感情不是数字游戏！」
然而，显然已经晚了。
陆景然突然凑近林默，眨巴着眼，用刻意甜腻的声音说：“默默，你看，我今天帮你解决了那个难缠的供应商，是不是很能干？好感度能不能……涨一点点？0.5%也行啊！”
林默忍住笑，板起脸：“陆景然，你幼不幼稚？好感度是随便涨的吗？”
「报告宿主！」系统实时播报，「陆景然对您的好感度波动至99%！原因分析：疑似使用了‘撒娇’技能，并对宿主您的‘嫌弃’产生了奇怪的愉悦感？人类情感真复杂……」
陆景然得意地挑眉：“看，默默，你嘴上嫌弃，心里还是给我涨了！系统诚不欺我！”
林默：“……那是系统bUG！”
「本伙伴郑重声明，数据真实有效，拒绝背锅！」
看着眼前为了零点几个百分比开始“勾心斗角”的陆景然，和脑子里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煽风点火的系统，林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虽然有点吵，有点幼稚，还有点无厘头。
但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挺不赖的。
窗外，夜色温柔，星光点点。而屋内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