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校场,旌旗蔽日。十万新军甲胄鲜明,肃立如林,锋刃折射的寒光令天色都为之黯淡。这是我一手打造的力量,是董天宝在这个时代刻下的最深印记。高台之上,刘瑾身着御赐蟒袍,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朝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而我,按剑立于他身侧半步之后,这个微妙的位置,象征着无上的荣宠,也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他忽然侧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笑意:“天宝,你看这天下,美否?”
我躬身,语气谦卑如常:“天下在公公掌中,自然壮美无边。”
“是啊……”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台下如林的枪戟,最终落在我脸上,“可杂家近来总听闻,有些人,仗着有些许功劳,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说,该如何是好?”
图穷匕见。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我知道,他摊牌了。内厂的调查,终究还是指向了我。此刻校场周围,恐怕早已埋伏下他真正的死士。
我缓缓直起身,迎上他阴鸷的目光,脸上谦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决绝:“公公所言极是。心怀异志者,确实当诛。”
刘瑾眼神一厉。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瞬间,我猛地举起右手——那是发动攻击的信号!
“轰——!”
并非预想中的军队内乱,而是校场边缘,数座用来观礼的高台突然发生剧烈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是匠作营根据我提供的“火药改良思路”秘密制作的震天雷!巨响和混乱瞬间撕裂了庄严的仪式,人群惊恐四散。
“保护公公!”我厉声大喝,一步踏前,看似护在刘瑾身前,实则用身体挡住了他最佳的撤退路线。我麾下的新军精锐则如臂使指,迅速结阵,看似在维持秩序、清剿“乱党”,实则精准地切割、包围、缴械了刘瑾埋伏的死士以及他最为核心的护卫力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烟尘稍稍散去,刘瑾惊恐地发现,他已然被困死在这高台之上,周围全是我的人。他指着我的手在剧烈颤抖:“董天宝!你……你竟敢……”
“公公,”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您老了,也该歇歇了。这天下,太重,您担不起,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我没有亲自动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乱党”的流矢(来自被张君宝等人控制的、早已混入观礼人群的佛笑楼高手)精准地命中了刘瑾的咽喉。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地,结束了他权倾朝野的一生。
刘瑾伏诛,朝野震动。我以雷霆手段,迅速接管了京畿防务,并以“肃清阉党余孽、稳定局势”为名,联合部分早已暗中联络、对刘瑾不满的文官武将,迅速控制了局面。那些曾经依附刘瑾的势力,在群龙无首与新军的铁血清洗下,土崩瓦解。
我没有坐上那张龙椅,甚至没有接受任何显赫的官爵。在稳定大局后,我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愕的决定:解散大部分新军,只保留一支精锐作为京城卫戍,将军政大权交还给了由几位相对清廉、且与我达成共识的重臣组成的临时内阁。
我知道,以我的出身和手段,强登帝位只会引来无尽的反噬与战乱。做一个隐于幕后的执棋者,扶持一个易于控制的幼主,通过内阁和保留的军权来影响朝局,才是更符合“董天宝”利益,也更利于天下平稳过渡的选择。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天命”。
京城外,十里长亭。
小冬瓜站在我面前,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眼神清澈而复杂。我履行了诺言,还她自由。
“你要走了?”我问。
她点点头,看着远方:“天下很大,我想去看看。”她沉默片刻,又看向我,“董天宝,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董天宝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
她最终转身,背影决绝,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我们没有说再见,有些隔阂与伤痕,需要时间来冲刷,或许,一辈子也无法弥合。
她走后不久,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长亭。张君宝,他如约而来。
没有多余的言语,我们相对而立。他摆出了太极起手式,周身气息圆融自然,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我则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年积累的杀伐之气、权谋算计、不甘与野心,尽数凝聚于一拳。
这一战,不为恩怨,不为正义,只为践行当年的约定,也为了印证各自选择的“道”。
拳掌相交,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气劲的交织与湮灭。他的太极至柔,化解着我的刚猛;我的拳势至刚,冲击着他的圆融。我们交手数百招,从亭内打到亭外,从地上打到树梢。
最终,我一拳轰出,他用尽全力一引,两股巨力碰撞,我们同时向后飘退。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我的内息也一阵翻涌。
平手。
或者说,我们都赢了,也都没赢。
他擦去血迹,眼神澄澈:“天宝,你的路,太险。”
我平息内息,淡淡道:“你的路,太缓。”
我们相视片刻,忽然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有释然,有感慨,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决绝。
他转身,飘然远去,一如他来时。
我独自站在长亭中,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除去了最大的敌人,掌握了至高的权柄,逼走了挚爱的女子,了断了兄弟的情谊。站在权力之巅,四周却空无一人。
这就是我选择的命吗?
我抬起头,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里将有新的皇帝,新的朝臣,新的争斗。而我,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参与这场游戏。
我命由我?
或许吧。
至少,我走出了与原来那个董天宝,截然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