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岁岁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上前一步,对着安国公夫人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敛衽礼,动作流畅优雅,幅度角度分毫不差,声音清越悦耳:“岁岁请国公夫人安,愿夫人身体康健,芳龄永继。”
接着,她又转向苏婉月,微微颔首,笑容真诚了几分:“苏姐姐安好。”
这一套礼仪规范,如行云流水,端庄文雅,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既有对长辈的尊敬,又不失世家贵女的从容气度。
安国公夫人看得连连点头,眼中赞赏更甚,拉着卫氏的手道:“梁夫人,您真是好教养!瞧这规矩气度,竟是比在京中长大的孩子还要周全几分。”她又笑着对梁岁岁和一旁的卫瑶、卫琳道,“你们几个姐妹,年纪相仿,往后正该多多来往,一同说话玩耍才是。”
苏婉月也柔声应和:“母亲说的是,岁岁妹妹初来,我们理当多亲近。”
这番和谐景象,落在不远处沈夫人和李夫人眼中,却让她们心中更不是滋味。沈夫人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地在梁岁岁身上逡巡,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可以攻讦的瑕疵,然而无论是仪态、言辞还是衣着,竟都无可挑剔。李夫人则暗自咬牙,自己女儿那日就是败在此女手下,今日见她如此风光,更是嫉恨交加。
周围其他夫人小姐们也是心思各异。一些不明就里或立场中立的夫人,低声交换着对梁岁岁容貌气度的赞叹;而更多围绕在沈、李两家身边的,则或明或暗地揣测着这位梁小姐的底细,言语间不乏“空有皮囊”、“还需看看内里”之类的质疑。一些本就依附沈静瑶或与李芊芊交好的小姐,更是暗中盼着梁岁岁出丑,好挫挫她的锐气。
见宾客已基本到齐,安国公夫人便笑着扬声道:“多谢各位夫人、小姐赏光前来。园中各处已备下薄酒清茶,诸位可随意赏玩。那边设有赏菊区,摆放了几盆难得的珍品;喜好诗文的,可去飞花令、赋诗处;爱丝竹弈棋的,那边有琴案棋枰;若有雅兴,亦可即景丹青。大家尽可自便,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众人闻言,便三三两两地散开,走向自己感兴趣的区域。夫人们大多聚在休息区,喝着茶,聊着各家趣事、儿女前程,交换着帝都最新的消息。一时间,园内丝竹声、吟诗声、笑语声交织,气氛热烈。
梁岁岁与苏婉月、卫瑶、卫琳一同,先去了赏菊区。几盆名为“绿牡丹”、“十丈垂帘”、“墨荷”的珍稀菊花果然形态各异,清雅脱俗。几位少女一边欣赏,一边轻声交谈着,话题无非是衣裙花样、首饰搭配、帝都时新的玩物,气氛轻松融洽。
而在另一边的赋诗区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沈静瑶正端坐于琴案前,素手轻抚,一曲《秋鸿》流畅而出,琴音清越,意境高远,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聆听,赞叹不已。抚琴毕,她又移步至书案前,略一沉吟,便提笔蘸墨,写下了一首咏菊的七绝,字迹清秀挺拔,诗意亦是不俗,更是赢得了满堂彩。
李芊芊虽也展示了一手还算工整的书法,但在沈静瑶珠玉在前的情况下,便显得黯然失色。她心中憋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笑着附和众人的夸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正与苏婉月谈笑风生的梁岁岁,嫉恨之火愈燃愈烈。
沈静瑶享受着众人的追捧,眼角余光也始终留意着梁岁岁那边的动静。见她们一派安逸,心中那份被比较、甚至被隐隐压过一头的不快愈发清晰。她与李芊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绝不能让她如此轻松地度过这场宴会。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暂时的盟友。尽管沈静瑶内心看不起李芊芊的浅薄,但在让梁岁岁当众“显露原形”这一点上,她们的目标空前一致。无论是言行举止上挑出错处,还是逼她展示才艺,让她暴露“离家十年、腹内空空”的弱点,都必须让她在今天留下点“深刻印象”。
片刻之后,沈静瑶与李芊芊仿佛不经意般,一同向着梁岁岁几人所在的赏菊区缓步走来。沈静瑶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李芊芊则带着一丝挑衅的神色。
原本轻松的氛围,随着这两人的靠近,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卫瑶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苏婉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而梁岁岁,则缓缓放下手中正在观赏的一朵菊花,抬眸迎向来者,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
一场不见硝烟的较量,即将在这秋菊烂漫的庭院中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