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参照物,变得模糊而又漫长。
幸存者们依靠着日出日落,重新定义着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白日里,他们在菜地里劳作,加固着防御工事。
夜晚,他们则围坐在篝火旁,用最原始的方式,驱散黑暗和孤独。
平静的生活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社区的运作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
了望哨上,每天都有人轮流值守;巡逻队,雷打不动地巡视着小区的每一个角落;后勤组,则精打细算地分配着日益减少的罐头食品,和日益增多的,来自他们亲手开垦的土地上的新鲜蔬菜。
天台上的土豆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嫩芽,花园里的番茄也结出了青涩的果实。
这片在废土之上建立起来的伊甸园,一片欣欣向荣。
而玉文峰和林音的感情,也在这种平静的氛围中日渐升温。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篝火和漫天的繁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源。
社区的幸存者们刚刚结束了一场小小的庆祝——为了庆祝第一批黄瓜的丰收。
虽然每人只能分到半根,但那清脆的口感和甘甜的汁水,却是他们近几个月来尝到的最美味的东西。
庆祝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回到黑暗的家中。
玉文峰和林音没有立刻回去。
他们住的房间是清扫队清理出来的一户无人居住的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房间里点着几根带着淡淡香味的蜡烛。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长,交织在一起。
林音坐在床边,正在用一根针,小心翼翼地缝补着玉文峰在白天劳作时划破的袖口。
她的动作很认真,也很……生疏。很显然,这位曾经的大小姐,是第一次做这种针线活。
玉文峰则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擦拭着那根早已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钢筋。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你以前想过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吗?”林音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什么样的生活?”玉文峰没有抬头。
“种地,巡逻,每天计算着还剩下多少食物。”林音的手顿了一下,针尖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她“嘶”了一声,将手指含进了嘴里。
玉文峰立刻放下手中的钢筋,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将那根渗出血珠的手指拿了出来,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
“没想过。”他看着她,认真地回答道,“以前想的,是怎么混到毕业,然后找个不好不坏的工作,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我也是。”林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有些迷离,“我以前以为,我的一辈子,都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上哪所大学,读哪个专业,和谁结婚,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想想,还不如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玉文峰有些意外,“现在这样,随时都可能会死。”
“但至少,我是自由的。”林音的眼中,闪烁着烛光,“至少,我可以选择和谁在一起。”
她的目光,大胆而又炙热。
玉文峰的心,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燥热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低下头。
林音也没有躲闪,她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了头。
烛光下,两人的唇,再次印在了一起。
这个吻,不同于上次在花园里的青涩和试探。
它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对彼此的珍视,也带着在这片末世废土之上对生命最原始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唇分。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玉文峰看着林音那张因缺氧而泛起红晕的脸,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样东西正在苏醒。
他拦腰抱起林音,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林音没有反抗,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羞涩,和更多的义无反顾。
窗外,夜色正浓。
房间里,烛火摇曳。
两具年轻的、饱经磨难的身体,终于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
这既是他们情感的极致升华,也是在这片废土之上,对生命最原始、最本能的礼赞。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窗外,那原本静谧的夜空中,不知从何时起,刮起了一阵诡异的、带着呜咽声的狂风。
风越来越大。吹得小区的铁门嘎嘎作响,吹得了望哨上的帆布猎猎飞舞。
一股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化学品气味的黑烟,正借着风势,从医院的方向,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朝着这座幸存者们最后的伊甸园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