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上的字变了。
“谁在?”
张继平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灵力散出的微热。刚才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玉牌有反应——不是死物该有的波动,而是像活人睁眼般轻轻一颤。
他缓缓后退半步,脚跟触到一块略高的石砖。大殿内火把燃起后,光线稳定,不再闪烁。四具尸体静静躺在角落,姿势未变,可那股压迫感却越来越重。
第七颗水晶时的异样又回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铁门。门闭得严丝合缝,但门缝下方,有一道极细的灰线正缓缓移动,像是沙子被无形之手推着向前爬行。他蹲下身,指尖虚悬其上,并无风流,可那灰线到了门前三寸便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通道。
他重新望向玉牌。这一次,他不再伸手去取,而是将灵力压入地面,顺着黑白石块拼成的阵法纹路探去。灵力刚触及最近的一条黑线,整座大殿突然轻震了一下。
咔。
左侧墙壁第三块石板向内缩了半寸。
几乎同时,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动了。
不是全身,只是右手食指,轻轻翘起,指向玉牌。
张继平瞳孔一缩,迅速抽回灵力。震动停止,石板归位,尸体的手也落回原处,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不是错觉。
这大殿在“读”他。每一步动作、每一次灵力波动,都被某种机制记录、判断,然后触发回应。那些尸体……不是死在这里的闯入者,是测试失败的样本。
他低头看脚下阵法。黑白交错,看似规整,实则暗藏偏移——西北角一块白石比其他略小,东南方一道黑纹多出一个折角。这些偏差若不细察根本无法发现。
他抬起左脚,避开那块异常的白石,轻轻落在前方灰缝交接处。落脚瞬间,体内灵力自发流转七息,与丹田漩涡同步。这是服用仙果后形成的本能节奏,如今成了他最稳的锚点。
一步,两步。
他缓步靠近石柱,目光始终锁住玉牌。距离还有五丈时,玉牌再次变化。
“何求?”
字迹浮现的刹那,四具尸体同时有了动静。
一人膝盖弯曲,缓缓抬腿;一人脖颈扭曲,头颅转向张继平;第三人胸口塌陷处鼓起一团阴影,似有东西在皮下蠕动;最后一人虽无动作,但原本插在胸前的短矛,竟无声滑出半寸,矛尖滴下一滴暗红液体,落在地上却没有声音。
张继平停步。
他知道不能再靠前了。三丈是临界点,再进一步,可能就是全数激活。
他闭眼,识海铺展。这一次不是探查外物,而是反观自身——经络通畅度、灵力凝滞点、心跳频率。他在找自己身上最不稳定的部分。
三息后,他睁开眼,右手忽然握拳,指甲掐进掌心。痛感传来,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将血抹在左袖内侧布料上,留下一道湿痕。
然后,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天,灵力凝聚成丝,绕指三圈,猛然向下一划!
嗤——
一道细微裂响,空气被割开寸许。这不是攻击,是试探。真正的杀招往往藏于无声,而这一声“响”,恰恰是为了制造干扰。
果然,就在灵力划破空气的瞬间,大殿顶部星图中一颗银点骤然变亮。紧接着,地面阵法西北角的那块小石砖彻底陷落,露出下方一个铜制机括。
张继平立刻跃身横移两丈,躲开正对机括的位置。几乎同时,原本静止的四具尸体齐齐抬头,双眼直勾勾盯住他。
其中一人开口了。
嗓音干涩如砂纸摩擦:“你……不该来。”
不是问话,是陈述。说完这句话,那人喉结上下滑动一次,随即整个脑袋向后仰去,脊椎发出咔咔声响,最终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折断,整个人瘫软下去,再不动弹。
其余三人依旧盯着他。
张继平呼吸未乱。他盯着那具说话的尸体,发现它脖颈处的红痕正在褪色,从鲜红转为灰白,最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玉牌上的字又一次重组。
“代偿否?”
他没动。
这个词他听懂了。前面的问题是“谁在?”“何求?”,现在是“是否愿意付出代价?”。
这里不是考验实力,是筛选“合适的人”。
他忽然想起西岭仙果树自燃时,焦枝断裂那一瞬看到的虚影——山门悬空,云海翻涌。那时他还以为是幻象,现在想来,或许正是这秘境的入口投影。
而残核在他胸口发烫的那一刻,门户主动接纳了他。
所以他不是普通闯入者。他是被“认出来”的。
想到这儿,他缓缓抬起左手,不是攻,也不是防,而是将手掌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藏着玉盒,盒中有残核。
他不做任何灵力催动,只是让自己的心跳、体温、气息,自然传递过去。
一秒,两秒。
玉牌微微震颤。
三个字缓缓浮现:
“可通行。”
话音未落,身后铁门发出一声闷响,竟开始缓慢上升。与此同时,四具尸体同时松弛下来,眼中的光芒熄灭,重新变回死物模样。
张继平没有立刻动。
他盯着玉牌,直到它恢复最初四个字:“真灵引路”。这才松开按在心口的手,缓缓后退一步。
门开了,不代表安全。反而更危险。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支掉落的短矛。矛身冰冷,重量适中,矛尖残留的血迹已干涸成深褐色。他用袖子擦了擦,确认没有机关暗槽,然后将它斜持在身侧。
下一步,必须谨慎。
他走向铁门,脚步落在阵法边缘的空白地带。每一步都计算过落点,避开所有显眼的符纹。离门还有三步时,他忽然停下。
地面。
刚才尸体滴血的地方,那滴暗红消失了,可石板表面没有任何擦拭痕迹。它像是被吸收了。
他蹲下,手指轻触那片区域。触感温润,不像其他石板那样冰凉。而且,当他指尖离开时,表面留下了一道极淡的指纹印,只维持了两息,便缓缓隐去。
这地,能记。
他站起身,不再犹豫,抬脚跨过门槛。
就在他一只脚踏出门外的刹那,身后大殿猛然一震。
头顶星图崩裂数道,黑白阵法全线亮起,玉牌爆发出刺目强光。那光扫过四具尸体,每一具都在光中剧烈抽搐,皮肤迅速干瘪,血肉如被抽吸,尽数涌入玉牌之中。
玉牌悬浮半空,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低语从中传出,不是冲他,而是对着整个空间:
“侵……入……者……清……除……”
张继平回头,只见四具尸体已化为枯骨,而阵法上的黑白石块正在翻转,黑变白,白变黑,整个图案逆转重组。
他知道,陷阱启动了。
不是针对他,是针对所有“通过测试”的人。
真正的杀局,现在才开始。
他猛地抽出短矛,转身就往门外冲。
可就在他即将冲出的瞬间,脚下地面突变。原本坚实的青石变得柔软,如同泥沼,双腿瞬间陷入至膝。他用力拔腿,却发现越挣扎陷得越深。
上方,玉牌裂口扩大,那道低语越来越响:
“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