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踩上仁济医院的第一级台阶时，雨正好停了。
他站在门口没动，手指在战术腰带夹层里捏了捏那颗蓝色药丸。泡面猴从屋顶跳下来，爪子里攥着半块烧焦的电路板，往他肩上一放，转身就蹿进了黑暗。
“你跑啥？”江无涯低声问。
泡面猴没回头，尾巴一甩消失在断墙后。
他皱眉，这猴子从来不怕脏不怕死，连丧尸堆里都敢翻三天三夜找泡面，今天这是闻到什么要命的东西了？
饭桶还在台阶下趴着，鼻孔抽了两下，哼了一声，像是在说：我也觉得不对劲。
江无涯蹲下来，检查墙角那块金属牌。b-7三个字刻得深，背面被泥糊住。他用战术刀刮了几下，露出一行小字：“样本回收站-第七代抑制剂适配区”。
和药丸上的信息对上了。
他抬头看向医院内部。大厅空荡，地面铺着碎玻璃和干涸的水渍，左边走廊尽头有扇铁门半开着，右边楼梯塌了一截，上面挂着锈铁丝网。
“饭桶，守外面。”他说。
饭桶不动，用脑袋顶他腿。
“听话。”江无涯拍了它一下，“这不是打架的地方，是掏记忆的坑。”
饭桶这才挪到门边趴下，眼睛盯着他背影。
江无涯拉了拉衣领，把螺丝刀插进后腰，往前走了两步。林小闪跟上来，绝缘服肩膀还在冒烟，指尖噼啪跳着电火花。
“亮一下。”他说。
林小闪点头，指尖电弧一闪，一道蓝光射向天花板。光线扫过墙面，露出几张剥落的宣传画——“关爱儿童心理健康”“疫苗接种时间表”“脑电波监测预约”。
再往前走五米，是一道双开门手术室。
门缝里黑得像墨汁。
林小闪抬手，电弧照进门内。光柱刚触到地面，头顶通风管“砰”地炸开。
黑雾涌出。
成千上万只机械蜜蜂从管道里喷出来，翅膀震动声像老式冰箱启动。它们不散开，反而绕着江无涯打转，飞行路线连成一张网，像神经脉络一样把他围在中间。
“靠！”江无涯后退一步，背贴墙壁，拔出螺丝刀横在胸前。
林小闪立刻展开电磁屏障，电流在两人周围织成一张网。蜂群撞上来，发出“滋啦”声，前排几只当场炸裂，但后面的立刻补上，腹部喷出腐蚀性电浆，屏障开始冒烟。
“这些不是普通无人机。”江无涯盯着其中一只，复眼泛着红光，肚皮底下挂着针头，“这是抽脑子的玩意儿。”
林小闪咬牙，电力输出提到最高，屏障撑住又裂开一道口子。
蜂群突然静了一瞬。
然后所有蜜蜂的复眼同时亮起，映出一幅画面：一个七岁男孩躺在诊所床上，手臂扎着针管，旁边医生穿着白大褂，脸被挡住了。
江无涯太阳穴猛地一跳。
他认得那个诊所。社区活动中心二楼，主任带他去打预防针的地方。
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打过这种针。
更奇怪的是，他手背上的皮肤突然发烫，战术手套下的皮肤浮现出一段条形码似的纹路，一闪即逝。
“别看！”林小闪一把捂住他眼睛。
画面消失。
蜂群嗡鸣声变了，从机械噪音变成人声。
“让我帮你回忆下被改造的滋味吧。”
是03号的声音。
一字一句，从每一只蜜蜂的发声器里同步传出。
江无涯呼吸一紧。这家伙早就死了，芯片都被铁皮猪吞了，怎么还能说话？
他低头，摸出腰带里的蓝色药丸。外壳是塑料的，但内层有一片薄金属。他用力一掰，“咔”地裂开。
“林小闪！扔我！”
林小闪反应极快，抬手用电流把他推到角落。江无涯顺势把金属片甩向蜂群中央。
金属片带电，刚飞出去就被蜂群感应到。十几只蜜蜂立刻调头扑上去，试图吸附。
就是现在！
林小闪指尖凝聚最后一点电力，射出一道高频脉冲。电流像锥子一样刺穿蜂群，前方三排机械蜜蜂当场炸裂，碎片四溅，清出一小片安全区。
江无涯滚过去捡起两片残骸。蜜蜂身体是合金的，内部有微型存储芯片，标签写着：“记忆采样单元-第7批次”。
他明白了。
这不是攻击，是采集。
它们想把他小时候的记忆挖出来。
“它们不要命。”他喘着气说，“它们要数据。”
林小闪靠在他旁边，绝缘服肩膀烧穿了一个洞，露出里面的金属支架。她指尖还在跳电，但频率乱了，明显过载。
“还能撑多久？”江无涯问。
“三分钟。”她说，“再强的电，也扛不住这么多虫子啃。”
江无涯低头看着手里的残骸。蜜蜂的复眼还在闪，映出的画面变了——这次是他在分发救灾物资，野猪冲过来，獠牙划破他的手臂，血滴在地上。
然后画面跳到他签下灵契的那一刻。
再跳到泡面猴第一次找到军方仓库。
全是他的记忆片段。
“03号。”他对着满屋的蜂群喊，“你到底想看什么？”
蜂群没回答。
但所有蜜蜂突然转向，复眼齐刷刷对准他。
下一秒，新的画面浮现：
八岁的他坐在社区主任家厨房，老头端来一碗面，说：“小涯，吃完了有力气上学。”
可镜头拉近，碗底藏着一颗蓝色药丸。
江无涯心跳停了一拍。
他从没见过这段记忆。
但它真实存在。
不然为什么手背又开始发烫？
“这不是回忆。”他声音发沉，“这是他们塞给我的假记忆。”
林小闪转头看他。
“我从来没吃过那种药。”江无涯握紧拳头，“主任也不可能给我下药。他是最怕我出事的人。”
蜂群嗡鸣声再次变化。
03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着笑：“你以为你是自然觉醒？江无涯，你的系统，是从第七代抑制剂里长出来的。”
江无涯没说话。
他知道这话不能信，可心里有个地方已经开始松动。
如果系统不是意外获得的呢？
如果是早就埋好的种子？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小时候发烧住院留下的。当时医生说是病毒感染，打了几天针才好。
现在想来，太巧了。
“别听它说。”林小闪抓住他手腕，“这些都是假的。”
“不一定。”江无涯摇头，“药丸是真的，b-7是真的，连泡面猴都跑了。动物比人更懂危险。”
林小闪没再说话。
蜂群缓缓压近，电磁屏障只剩薄薄一层，像快烧断的保险丝。
江无涯忽然笑了。
“你说我是被改造的？”他举起螺丝刀，“那你应该知道——老子就算被你们改过，也是拿泡面签的灵契。”
他猛地将螺丝刀插进地面裂缝，刀身导电，引动林小闪残余的电流。
电光顺着地板窜出去，直奔天花板通风管。
那是蜂群唯一的入口。
电流炸进管道，里面传来密集的爆裂声。几十只还没飞出的蜜蜂当场烧毁，黑烟从管口冒出。
蜂群阵型乱了半秒。
就这半秒，江无涯抓起林小闪的手，往后一跃，跳上手术台。
台面锈得厉害，边缘还卡着一根生锈的针头。
他们背靠背站着，四周全是飞舞的“眼睛”。
江无涯盯着空中那只领头蜂，低声说：“03号，你要是真想看我的记忆——”
他顿了一下。
“——那就亲自来。”
蜂群静止了。
一秒。
两秒。
然后所有蜜蜂突然调头，朝他们俯冲而来。
林小闪抬起手，最后一道电弧射出。
江无涯握紧螺丝刀，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他手背上的皮肤再次发烫。
条形码纹路浮现，比之前更深，像要破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