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列解元!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苏文渊的《经世济民策》,其思想之深邃,手段之高明,足以安天下。拿下解元当之无愧。
而郑修远的《兵者国之墙论》,其立意之宏大,决断之果敢,同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作。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是北方士林的正统。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被一个外来者压过一头。
所以并列解元便成了三位主考官权衡利弊之后,给出的最完美,也最……体面的答案。
这个结果也让整个北安州都皆大欢喜。
郑家保住了他们北方文宗的颜面。
而苏文渊则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在这片被郑家统治了数百年的土地上,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一场原本可能引发剧烈动荡的道统之争,最终以一种戏剧性的、近乎于双赢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
州试结束的第二天。
州牧府,后花园。
林如海亲自设宴,为苏文渊与郑修远这两位新晋的解元公庆贺。
宴席之上没有了考场的严肃,气氛显得格外的融洽。
“文渊,修远,”林如海端起酒杯,脸上充满了欣慰的笑容,“本官痴长你们几十岁。今日便以师叔与长辈的身份,敬你们一杯。”
“这一杯敬你们的才华。你们二人皆是国之栋梁,未来我大奉的朝堂,必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不敢当。”
苏文渊与郑修远连忙起身,恭敬回敬。
“第二杯,”林如海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敬你们的胸襟。不以门户之见为重,不以一时之胜负为念。能在考场之上惺惺相惜,这才是我辈读书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第三杯,”林如海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敬……未来。”
“州试只是起点。真正的对手在京城。真正的风暴也在京城。你们此去,前路不会平坦。本官希望你们能如今日这般,相互扶持,相互砥砺,共同为我大奉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一番话说得是语重心长,充满了期盼。
苏文渊听出了其中那未曾言明的深意。
他知道,林如海这是在点拨他。
点拨他,那即将到来的与京城李家的正面交锋!
……
宴席之后,林如海将苏文渊单独留了下来。
书房之内。
林如海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用火漆密封的信函,递给了苏文渊。
“文渊,”他沉声说道,“这是我写给你老师简随云的一封私信。信中已将此次州试的所有细节,以及我对你那篇国债之策的一些浅薄看法,都详述了一遍。”
“另外,”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的凝重,“我也将那封来自李家的密令,以及都察院查到的,关于你身世的一些……蛛丝马迹,都封在了里面。”
“你的身世,牵扯极大。其中内情连我都无权过问。这一切等你回到京城,见到随云兄之后,由他亲自告诉你,才是最好。”
苏文渊的心中,猛地一沉。
那个关于他自己最大的身世谜团,终于要被揭开了嘛。
他郑重地接过了那封份量沉甸甸的信。
“多谢师叔。”
“去吧。”林如海摆了摆手,“来年的三月,春闱会试便要开始。从现在到那时,还有近半年的时间。你……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正是苏文渊这几日一直在思考的。
他对着林如海,躬身一揖,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回师叔,学生准备来年再去京城。”
“哦?”林如海有些意外。
“学生以为读万卷书固然重要。但行万里路亦不可或缺。”苏文渊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向往,“学生想趁着这半年的时间,以儒家之身游历天下!”
“我想去西边的昆仑,看一看那传说中直通天际的万丈雪山,见识一下那里佛道并存的独特信仰。”
“我想去南方的百越,走一走那瘴气弥漫的原始丛林,探寻一下那里百家遗脉的神秘传承。”
“我还想去东边的沧海,乘一次能远航万里的巨舶,看一看那海的尽头,是否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奇迹之景。”
他这番话说的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林如海听完抚掌大笑!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像我辈读书人。有此等胸襟,方能成经世大才!我大奉的天下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广阔!去吧!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多看看!”
他看着苏文渊,欣慰地说道:“你放心去游历。你的解元身份,我已为你上报吏部。无论你身在何方,记住明年二月之前,赶回京城,参加会试。”
“至于,你的安全……”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如今你已是北安解元,身上自带文位气运。寻常的宵小之辈,根本伤不到你。而那些真正的大能,若敢无故对朝廷的解元出手,便会遭到整个国朝气运的……反噬!”
“所以,只要你不去那些真正的禁地险境,这天下尽可……去得!”
……
州试结束之后,苏文渊并没有急着离开。
一来,是想借唐家的静心室,好好地将自己此行的收获,彻底沉淀一番,为那场真正的龙门之跃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二来,他也想借唐家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多了解一些关于京城,关于“李家”的……信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唐家父女对此自然是欣喜若狂,立刻将听竹轩作为苏文渊在州城的专属府邸,并派了最得力的下人小心伺候。
而郑修远,州试之后他便陷入了半闭关的状态,每日都在书房之中,反复研读着苏文渊那篇《经世济民策》,以及思考着自己的“道”,似乎有了新的感悟。
整个北安州都陷入了一种难得的学风鼎盛的平静之中。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
这一日,傍晚。
苏文渊正在静心室内,尝试着用自己的浩然正气,冲破那支山河笔的第一重封印。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
“郑修远!你个没良心的!得了解元这么大的喜事,竟然躲在家里,连杯庆功酒都不请兄弟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发小了!”
紧接着,便是郑修远那略显无奈的声音。
“子瞻,你小点声!此乃苏兄清修之地,不可喧哗!”
“苏兄?”那个名为子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哪个苏兄?难道……就是那个把你从北地第一才子的宝座上,硬生生挤下去一半的……苏文渊?!”
“正好!快带我去见见!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我郑家的大麒麟都吃了瘪!”
苏文渊闻言,哑然失笑。
他收起山河笔,起身推开了房门。
只见院中,除了郑修远,还站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华服少年。
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一看便是出身于顶级世家,被宠坏了的贵公子。
他便是北安州州牧林如海的独子—林子瞻。
“你就是苏文渊?”林子瞻一见到苏文渊,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充满了好奇与……一丝丝的挑衅。
“在下苏文渊,见过林公子。”苏文渊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行了行了,别来这套虚的。”林子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听修远说,你小子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怎么看着比他还像个闷葫芦?”
“子瞻!不得无礼!”一旁的郑修远连忙呵斥道。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林子瞻翻了个白眼,随即一把揽住了郑修远和苏文渊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走!今晚我做东!为你们两位新晋的解元公,接风洗尘!”
“去哪儿?”郑修远皱眉道。
“嘿嘿,”林子瞻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去一个能让你们这些圣人门徒,都流连忘返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