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从那几乎要将我溺毙的屈辱和冰冷中抽离出一丝残存的理智。
表演!
必须继续表演!
我努力放松紧绷如石的脊椎和僵硬的四肢,
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的、属于“适应”的温顺姿态,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让自己能面对他。
这个动作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晨微弱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像一道冰冷的刀锋,
斜斜地切割开昏暗,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轮廓。
那双眼睛在昏昧的光线下,深不见底,带着惯常的审视和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但似乎……又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冰冷?
不,这绝不是错觉!
这更像是一种更危险、更高级的掌控方式——用看似温和的狎昵和伪装的体贴,
来诱捕更彻底的臣服,瓦解最后的心防。
我抬起沉重的眼帘,迎上他那能将灵魂冻结的目光,
努力让眼神不那么慌乱,甚至笨拙地注入一点点……刚刚睡醒的懵懂和……被他言语挑起的、恰到好处的羞赧?
嘴角艰难地弯起一个在镜前练习过无数遍的弧度,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刻意放软的、温顺的黏腻,
甚至故意让尾音带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仿佛因“害羞”而产生的微颤:
“没有特别安排……吴妈应该准备了早餐。
你……今天在家吗?”
我小心翼翼地抛出问题,每一个音节都像在薄冰上行走,
紧张地用全部感官捕捉着他最细微的反应,一个眼神的波动,一次呼吸的起伏。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仿佛在欣赏一件经过他昨夜精心“调教”和今晨言语“雕琢”后,
终于呈现出他所期待的“羞怯”模样的作品。
那停留在我下颌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迫使我微微仰头,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审视的目光下。
他俯身,一个滚烫的、带着独属于他清晨气息的吻,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落在我的额角。
“嗯,在家。”
他低声道,声音里含着一丝清晰可辨的……满意。
随即,他松开了钳制,翻身下床,高大的身影毫无留恋地走向浴室,
留下我独自躺在凌乱的大床上,感受着额角那残留的、
如同烙印般的滚烫温度,以及心底那更深、更冷、足以淹没一切的绝望寒流。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和谐”在顾宅蔓延。
顾衍似乎有意收敛了部分外露的暴戾。
他会在书房工作到很晚,但偶尔会让我进去,
不是伺候,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虽然大部分时间我都看不进去)。
他会在我替他倒咖啡时,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我的手背,留下触电般的微麻。
他甚至在一次晚餐后,主动问起阳阳在学校是否习惯——语气平淡,
却让我瞬间警铃大作,又强压下去,微笑着回答
“他很喜欢新学校,谢谢顾先生安排”。
他听完,只是“嗯”了一声,眼神却在我强撑的笑容上停留了片刻。
我像一个最用心的演员,努力扮演着“逐渐适应”的角色。
我会在他回家时,提前在玄关等候,脸上挂着练习好的、带着点欣喜的浅笑。
我会在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时,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不小心”靠得近一点。
我甚至开始尝试在餐桌上,小心翼翼地提起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比如窗外的花开得很好看,或者今天看的那本书里某个有趣的细节(当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每一次,我都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牢记着“表现好”的目标。
在又一次气氛似乎“不错”的晚餐后,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鼓起勇气,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先生……我……我前两天看到一本限量版诗集,装帧特别漂亮……只是……”
我适时地停顿,垂下眼帘,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顾衍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喜欢?”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就是觉得,放在书房里,可能会…很好看。”
我抬起眼,努力让眼神显得清澈而带着一丝期待,像讨要糖果的孩子,又不敢太过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表演,看到我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算计。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以为试探失败时,他淡淡地对侍立一旁的陈默吩咐:
“记下来,让人去买。”
成功了!
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但这代表着他愿意满足我!
这代表我的“表现”和“适应”被他看在眼里,并且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认可”!
几天后,那本装帧精美的限量诗集连同几个印着顶级奢侈品牌Logo的盒子一起送到了我房间。
除了诗集,盒子里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羊绒披肩,
一套顶级护肤品,还有一条设计极为精巧、镶嵌着碎钻的手链。
没有只言片语。
我看着这些华美的“奖赏”,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冰冷的沉重和一种近乎荒诞的悲哀。
这些奢侈品,是锁链上镶嵌的宝石,是金丝雀笼里的镀金装饰。
他用物质无声地标记着他的所有权,同时也像在说:
看,只要你“表现好”,听话,取悦我,你就能得到这些。
我拿起那条冰凉的手链,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
它很美,却也沉重得如同镣铐。
但我的手指,却轻轻抚过那些璀璨的钻石。
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练习过的、带着点受宠若惊和欣喜的笑容——一个对着空气,也对着无处不在的“眼睛”的笑容。
“谢谢顾先生,我很喜欢。”
我在心里,对着那个看不见的掌控者,无声地说道。
日子就在这种精心编织的“和谐”假象中,如履薄冰地滑过。
顾衍的“奖赏”像定时投放的饵料,昂贵而冰冷。
那条碎钻手链,我一次也没有戴过,连同披肩和护肤品,都被我锁进了衣帽间最深的抽屉。
它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