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缓步走进了巷子。
她的靴子踩在湿滑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迅速扫过整个巷子。
当看到巷子深处站着的林渊时，她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是你？”
苏清清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苏……苏专员。”
林渊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有些局促的喊了一声。
曾经亲密无间的称呼，如今变成了敬而远之的头衔。
还真是讽刺。
“我接到命令，来这里处理现场。”
林渊提了提手中封好的收容袋，解释道。
苏清月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脚边的收容袋上，然后又扫向四周的墙壁和地面。
巷子里很“干净”。
除了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怨念的气息。
这不正常。
一个b级巅峰的“影魅”，就算被击杀了，其残留的怨念污染也足以让这里的环境异化好几个星期。
普通的净化喷雾，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理的如此彻底。
除非……
动用了价格昂贵的A级净化炸弹，或者有b级以上净化系能力的专员出手。
可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个后勤组的收尸人。
一个连超凡能力都没有觉醒的普通人。
苏清月好看的眉毛蹙的更紧了。
她走上前几步，从腰间的战术包里拿出一个和林渊之前用过的类似的仪器。
但她的这个，明显要高级很多。
仪器屏幕上，幽蓝色的光芒闪烁。
【区域怨念指数：12】
“12？”
苏清月看着这个数字，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她不久前才接到指挥中心的通知，这里的怨念指数峰值一度飙升到接近400。
这才过去多久？
半个小时？
指数就从384降到了12？
这清理效率，比她亲自出手还要快。
苏清月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在林渊身上。
“这是你做的？”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我……我只是按照流程，喷了净化喷雾。”
林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强装镇定，不敢与苏清月对视。
这个女人的观察力太敏锐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肯定留下了破绽。
“净化喷雾？”
苏清月冷笑一声，她走到墙边，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抹了一下。
指尖上，没有任何黑色的能量残留。
“你用的是什么型号的净化喷雾？c型？还是后勤部新研发的特供版？”
她步步紧逼，言语间充满了压迫感。
“能把b级巅峰诡异的怨念，在半小时内净化到接近安全值，这种效率的喷雾，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林渊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普通的借口已经不可能蒙混过关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怎么办？
该怎么解释？
直接说自己觉醒了系统？
那恐怕下一秒，他就会被当成新的诡异，或者被抓进实验室里切片研究。
系统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
“我……”
林渊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他必须想一个合理的理由！
一个既能解释现场情况，又不会暴露自己的理由！
有了！
林渊的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猛的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憨厚，又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笑容。
“苏专员，您真是慧眼如炬！”
“普通的净化喷雾当然没这个效果。”
“我……我这次用的是张队长特批的，从总部仓库里调出来的一支‘银辉’浓缩净化剂。”
“张队长说，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必须处理干净，所以才破例让我使用的。”
“银辉”浓缩净化剂。
林渊在后勤仓库工作时，听老员工提起过这种东西。
据说一小瓶的效果，就足以瞬间净化一个街区的怨念污染，是战略级别的物资，极其珍贵。
张伟那种抠门的家伙，当然不可能把这种东西给他。
但苏清月不知道。
她一个王牌战斗专员，又怎么会去关心一个后勤队长的物资审批细节。
这个谎言，完美无缺。
“张伟给你的？”
苏清月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的怀疑果然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和……鄙夷。
她对那个油滑的胖子队长，没什么好感。
以张伟的性格，为了在报告上写出漂亮的数字，向上级邀功，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调用珍贵物资，去处理一个b级现场的奢侈行为。
毕竟功劳是他的，消耗的却是局里的公共资源。
“原来如此。”
苏清清月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
“既然现场已经处理完毕，那你就回去复命吧。”
她收起仪器，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林渊在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苏清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再次看向他。
她的目光，似乎比刚才更加锐利。
“林渊。”
她叫了他的名字。
“你在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林渊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特别的东西？”
他故作茫然的重复了一句。
“比如，‘影魅’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残留物？或者，现场有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苏清月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渊的心脏狂跳。
她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
系统的存在，不可能被第二个人察觉。
她一定是在诈我！
林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
他提取天赋的时候，动静很大，但那是精神层面的冲击，现实中应该没有任何异象。
而且他很确定，在苏清月来之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
林渊摇了摇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来的时候，现场就只有这两具尸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表现的坦坦荡荡，眼神清澈，没有丝毫躲闪。
这是他三年收尸生涯练就的本事。
无论内心多么波涛汹涌，表面上，永远是一副麻木而平静的样子。
苏清月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林渊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响亮的如同擂鼓。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苏清月终于移开了视线。
“是吗。”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没再追问。
“那你走吧。”
“是。”
林渊如蒙大赦，他不敢再有片刻停留，连忙提起地上的收容袋，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巷子。
看着林渊仓皇离去的背影，苏清月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她再次环顾四周。
“银辉”净化剂确实可以解释怨念指数的异常。
但……
解释不了她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安感。
就在刚才，她腰间的佩刀，“鸣鸿”，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示警。
“鸣鸿”是一件拥有器灵的超凡武器，对恶念和谎言有着天生的感应。
刚刚林渊在回答她第二个问题的时候，“鸣鸿”震动了。
这说明，他在撒谎。
他一定在现场，发现了什么，或者……拿走了什么。
会是什么东西？
能让“鸣-鸿-”都产生反应的东西，绝不简单。
苏清月走到“影魅”最后消失的地方，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
地面上，只剩下一滩被净化液腐蚀过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普通污泥。
太干净了。
干净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连灵魂带骨头，一起吞噬了一样。
苏清月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了三年前的林渊。
那个时候，他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眼睛里总是有光，自信，阳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现在……
他变得沉默，麻木，眼神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灰暗。
是这三年的收尸生涯，磨平了他的棱角吗？
还是说……
他在这片黑暗里，看到了什么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苏清月站起身，看了一眼林渊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
林渊。
或许，我该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
另一边。
林渊一路狂奔，直到远离了那条小巷，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他靠在路灯杆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太险了！
差一点就露馅了！
那个女人的直觉，简直敏锐的可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自己有半点犹豫，被她看出了破绽，会是什么下场。
S级天赋“暗影潜行”，是他现在最大的底牌，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绝对不能暴露。
林渊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租住的，位于城中村的廉价出租屋里。
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这就是他的“家”。
林渊将收容袋放在门口指定的回收点，明天会有专人来取走。
他脱下那身沾满了汗水和污秽的防护服，随手扔进角落。
然后，他走进了狭窄的卫生间，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
冰冷的水流，让他因为紧张和后怕而有些发热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神情麻木的青年。
这就是他吗？
林渊缓缓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想起了苏清月。
想起了她那清冷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疏离。
他们曾经是大学里最令人羡慕的情侣。
毕业后，他进了特事局，本以为能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觉醒了A级天赋，一飞冲天，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王牌。
而他，只是个连超凡门槛都摸不到的普通人，被分配到了最底层的清洁组。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被无限拉开。
直到分手。
他记得她当时说的话。
“林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放手吧，对你我都好。”
当时的他，除了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怎么可能还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渊--的-拳-头-慢-慢-握-紧。
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万灵图录”！
他关掉花洒，用毛巾胡乱的擦了擦身体，回到了房间。
他盘腿坐在床上，心神沉入脑海。
那本古朴的图录，再次浮现。
【宿主：林渊】
【等级：一阶（1\/100）】
【天赋：暗影潜行（S级）】
【技能：无】
【暗影潜行（S级）：主动天赋。激活后，宿主可与任何阴影融为一体，免疫物理侦测，大幅度降低能量感应。潜行状态下，第一次攻击将造成额外300%的暗影伤害。冷却时间：无。消耗：每秒1点精神力。】
看着天赋后面那详细的介绍，林渊的心脏再次不争气的加速跳动。
免疫物理侦测！
额外300%的伤害！
无冷却时间！
不愧是S级的天赋，简直强到变态！
唯一的限制，就是对精神力的消耗。
他现在的精神力有多少？
林渊的意识集中在自己的状态上，图录面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自动切换了页面。
【宿主详细信息】
【姓名：林渊】
【等级：一阶（1\/100）】
【力量：8（普通成年男性为10）】
【敏捷：9（普通成年男性为10）】
【体质：7（普通成年男性为10）】
【精神：12（普通成年男性为10）】
【天赋：暗影潜行（S级）】
【技能：无】
看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三维属性，林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缺乏锻炼，三餐不继，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比普通人还要差了。
唯一超过普通人标准的，就是精神力。
或许是因为他经常接触怨念污染，精神受到了刺激和锻炼，才比普通人高出2点。
12点的精神力，意味着他最多只能维持“暗影潜行”状态12秒。
时间太短了。
必须想办法提升精神力。
还有经验值。
提取一个普通人的尸体，只能获得1点经验。
想要升到二阶，就需要提取一百具尸体。
这个效率太慢了。
提取超凡生物的尸体，能获得经验吗？
林渊想起了那只“影魅”。
他提取了天赋，但经验值并没有增加。
是“影魅”的尸体里没有经验，还是……提取天赋和提取经验，是两个不同的选项？
林渊皱起了眉头。
当时情况紧急，他只看到了“是否进行提取”的选项，并没有看到第二个。
或许，只有在没有可提取的天赋或技能时，才会出现提取经验的选项？
又或者，一只怪，只能提取一次？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中盘旋。
看来，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慢慢摸索。
当务之急，是找到下一个“目标”。
一个能让他继续提取，继续变强的“尸体”。
去哪里找？
林渊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份皱巴巴的报纸上。
报纸的角落里，有一则不起眼的小新闻。
【城南废弃精神病院深夜频发怪声，附近居民不堪其扰，专家称或为流浪猫狗聚集所致。】
废弃精神病院……
这种地方，可是诡异最喜欢扎堆的乐园啊。
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