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女士西装。
是苏清月。
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顶级名牌，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腕表在水晶灯下闪着刺眼的光。
正是赵天龙。
此刻，他正侧着头，一脸殷勤地对苏清月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那种自以为是的、充满魅力的笑容。
苏清月只是礼貌性地听着，清冷的目光不时扫过眼前的楼盘沙盘，似乎在认真考虑。
林渊的出现，打破了这幅画面。
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廉价工装，以及脚上那双沾着些许泥点的运动鞋，与这金碧辉煌、处处都散发着金钱气息的大厅，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纯金的溶液里。
突兀，且刺眼。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门口的迎宾小姐。
她脸上那职业化的甜美笑容瞬间僵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和警惕。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销售经理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却毫不掩饰。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个走错地方的流浪汉。
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却足以吸引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正在看房的富豪名媛们，纷纷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苏清月自然也注意到了。
当她看清那个站在门口，被众人当猴子一样围观的人是林渊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这里做什么？
赵天龙顺着苏清月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林渊那一身寒酸的打扮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极尽夸张的、充满了恶意的讥笑。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苏大美女那个捡垃圾的前男友吗？”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大厅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林渊、苏清月和赵天龙三人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火焰。
捡垃圾的？
前男友？
信息量太大了！
苏清月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骄傲与体面，在这一刻被赵天龙这句话撕得粉碎！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想要呵斥赵天龙。
可赵天龙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林渊面前，用一种俯视蝼蚁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渊。
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羞辱。
“小子，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里是云顶天宫，一平米的价格，都够你这种穷鬼在天桥底下睡一年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来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空气吗？”
他的声音尖酸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毒针，狠狠地刺向林渊的尊严。
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那些销售人员，更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林渊，仿佛他的存在，都污染了这里的空气。
“保安呢？”
赵天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赶紧把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钻出来的家伙给我轰出去！别让他在这里碍眼，影响了我和清月的雅兴！”
“是是是，赵公子您别生气。”
那个销售经理连忙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转头看向林渊时，脸上已经只剩下冰冷的厌恶。
“先生，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就报警了！”
苏清月站在原地，看着被众人围攻的林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要为林渊说句话。
她想说，他不是捡垃圾的。
她想说，让他走吧，别再羞辱他了。
可是，在赵天龙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和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之下，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尴尬，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从始至终，作为事件中心的林渊，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羞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赵天龙那张嚣张的脸，扫过周围那些鄙夷的面孔，最后，落在了苏清月那张惨白而复杂的俏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他只是一个局外的看客。
这副漠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天龙。
他最讨厌的，就是林渊这副永远都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你看什么看？！”
赵天龙上前一步，几乎要指着林渊的鼻子骂道。
“你个废物，还敢……”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林渊，终于动了。
他甚至没有再看赵天龙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会说话的空气。
林渊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那个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销售经理身上。
他缓缓地，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沙盘最顶端，那座如同空中楼阁般，俯瞰着整个江城的，独一无二的楼王模型。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顶楼那套，全款。”
“我买了。”
……
死寂。
整个售楼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动作，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赵天龙那张即将爆发怒火的脸，瞬间僵住，那副嚣张的表情，看起来滑稽得像一个小丑。
那些准备上来驱赶林渊的保安，脚步停在了半空中。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富豪们，脸上的嘲笑还未散去，取而代de的，是极致的错愕与荒谬。
而苏清月，她那双美丽的眸子，猛地睁大到了极限！
她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在说什么？
他知道顶楼那套意味着什么吗？
那套被称为“天空之城”的顶层复式，是整个云顶天宫的楼王！
售价，一点八个亿！
他拿什么买？
他疯了吗？！
短暂的死寂之后，大厅里，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更加响亮的，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他说他要买顶楼？”
“这穷鬼是不是受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了？”
“全款？他能拿得出一万八我都算他厉害！”
赵天龙也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林渊啊林渊，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废物，没想到你还是个疯子！”
“买顶楼？用你捡垃圾换来的冥币吗？！”
那个销售经理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先生！这里不是你寻开心的地方！”
她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离开！”
面对着所有人的嘲讽与质疑，林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销售经理，从自己那件廉价工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黑色银行卡。
他将卡，轻轻地放在了面前的接待台上。
然后，他吐出了两个字。
“刷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