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利姆露的这一番解释让她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莱姬尔头一次破天荒地像一个脆弱的小孩那样无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始断断续续地低声说:“你刚才也听到阿布是怎么称呼我的了,格林德沃,那是我的姓。”
“我的哥哥叫盖勒特·格林德沃,当年…当年我们的母亲……”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哽咽了好一会儿,两只手依旧紧紧地捂着脸,声音更低了,“我们的母亲为了维续家族的荣耀,在我和哥哥身上用了一个非常古老的黑魔法,这个黑魔法的作用就是不断地抽取我身上的魔力输送给我哥哥。如果我的魔力枯竭,就会抽取我剩下的生命。”
“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母亲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对我从来不看重,就算我再怎么努力讨她喜欢,她也只把时间和心思花费在哥哥身上,直到她死前一直都是。”
莱姬尔的语调里不可避免地透出了怨恨,“我恨她从来没把我当过亲生女儿,更恨她为了一个已经败落的家族做出这种德行堕落的行为,而我哥哥……”
她显得更痛苦了,“我一直都以为他不知道母亲做过的事情……”
莱姬尔无法承受她不幸的过去给她带来的层层枷锁和苦痛不堪,她曾经试图把这些记忆埋藏到心底的角落里,让自己不再去回忆。
可利姆露的检查结果却让这些记忆轻而易举地浮了上来,仿佛她为此做过的努力直到刚才全部都是白费功夫。
“那夫人你想彻底结束这一切吗?”
利姆露刻意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结束,我的身体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越来越严重了。如果不是有伊瑞和布鲁斯特陪着我,我怕我哪一天就会撑不下去了。”
眼泪不再从莱姬尔的双手指缝间流出来,她松开颤抖的手,想拿出手帕擦一擦满脸的狼藉,似乎是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不能继续丢脸了。
“不,夫人你还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挽回这一切,只要你想的话。”
利姆露绞尽脑汁地安慰她。
他要是擅长这方面就不会被日向骂情商低了。
莱姬尔仔仔细细地擦掉脸上的眼泪,看向他,语气里含着异样的情绪,“你真的有办法帮我?”
利姆露点头。
“是的。”
莱姬尔立即握住他的手,“好孩子,拜托你了,帮我摆脱这种关系吧。”
盖勒特·格林德沃从来没把她当成妹妹,而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非常厌恶这层枷锁,连带着曾经一度对自己也十分厌弃。
可现在,有人对她说,能彻底结束这荒唐又可笑的一切。
她真的是……
求之不得。
“那请夫人闭上眼睛,马上就会结束了。”
利姆露的声音此刻在她听来犹如意外降临的神明一般,神圣又皎洁。那张圆嘟嘟的可爱小脸竟意外地惑人心神,让人为了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莱姬尔动作轻微地晃了晃头,从那张脸上回过神来。
奇怪,
她竟然会对一个孩子有这样的想法。
真是激动得糊涂了。
莱姬尔很快把刚才不可思议的想法抛到脑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开始吧。”
……
阿布拉克萨斯换完衣服以后下楼,眼睛在装修风格低调暗沉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利姆露的身影。
同时莱姬尔也不见人影。
戴尔特和布鲁斯特各自稳稳地端坐在沙发两端,互相别过脸,都非常不情愿看见对方的脸。
里德尔坐在离两人有些远的直背硬木椅上,深不见底的目光和他的视线撞上。
不,或许应该说,里德尔是特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阿布拉克萨斯露出一个微笑,也特意挑了里德尔正对面的一把软椅坐下,恰好挡住了他看向楼梯的视线。
“真是对不起了,我比较喜欢这把椅子,你不会介意吧。”
他尾音略扬,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透出笑意,和微不可见的一丝挑衅。
里德尔敛起漆黑眼睛里的冰冷神色,嘴角弧度轻微勾起,同样露出微微笑意。
“当然不会,随你。”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阿布拉克萨斯左腿跷在右腿上,左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上,右手搁在软椅的扶手上,挺直的脊背以一副放松的姿态后倚椅背,已经深入骨髓的上位者气场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阿布,记得让你父亲带你去圣芒戈。”
戴尔特依旧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关切地嘱咐道。
“知道了,伯父,我会的。”
阿布拉克萨斯停顿了一下,应下来。
等暴乱的魔力恢复了,
他就会看不见哥哥的那副模样了。
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似的微微抽痛了一下。
戴尔特又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上戴的腕表,指针发出嘀嗒嘀嗒的微小声音转着指向下一个银绿色的数字。
“都半个小时了,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呢。”
他低声嘀咕。
他有些坐立不安地动了动焦躁的屁股,它现在似乎根本无法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很想迫不及待地冲上二楼西边的那间卧室里。
戴尔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这种冲动。
他这样怎么行,
难得莱姬尔这么高兴,他不能扫了她的兴。
可是这都半个小时了,
可是万一……
他的脑袋里两种想法正在互相反驳着对方举出来的理由,矛盾又纠结地缠绕在他的心头。
正当戴尔特脑海里两种不一样的想法天人交战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虽然很轻,但熟悉的节奏还是让他立刻听出来是谁。
“莱……”
戴尔特的屁股立即弹跳起来,高高兴兴地扭头朝着那脚步声的主人看去,喉间的呼唤也突兀地堵在舌尖,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眼睛也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讶异震惊的神色从里面不假思索地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