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总部急电!”通信兵举着译电码冲进临时指挥部,军靴在刚打扫干净的青砖地上踏出急促的声响,“反战同盟的同志已经到城外了,带着一位……特别的客人!”
曹兴国正对着地图标注县城布防,闻言猛地抬头,接过译电码匆匆浏览,眉头随着内容渐渐拧紧,又缓缓舒展:“让他们从西门进来,避开百姓,直接到后院。”
“是!”通信兵转身要走,又被曹兴国叫住。
“告诉赵铁豹,让一营战士把日军军装都找出来,洗干净熨烫好,半个时辰后在祠堂集合。”
通信兵愣了一下——刚把鬼子赶跑,怎么又要穿他们的军装?但还是脆生生应了声“是”,转身跑了出去。
李勇凑过来看译电码,越看越心惊:“总部这是……要咱们装成鬼子守县城?中村泉水同志……和菊池三郎长得几乎一样?”
“是。”曹兴国将译电码折好揣进怀里,“总部的意思很清楚,县城离省城太近,硬守不是办法,不如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当内应。等时机成熟,再和主力里应外合端掉省城。”
“可老百姓那边……”李勇面露难色,“刚把鬼子打跑,咱们又穿上这身皮,他们能理解吗?”
“得让他们理解。”曹兴国看向窗外正在修补屋顶的百姓,“王村长在吗?去请他来一趟,还有织田姐妹,也让她们过来。”
片刻后,王村长和织田姐妹走进指挥部。王村长搓着手上的泥灰:“曹团长,叫俺来是有啥活计?修房子的木料够了,就是缺几桶桐油。”
“桐油的事稍后说。”曹兴国开门见山,“王村长,还有织田馆主,总部有命令,咱们得暂时穿上日军军装,让一位同志冒充菊池三郎,继续守着县城。”
“啥?!”王村长眼睛瞪得溜圆,“穿鬼子皮?那不成二鬼子了吗?俺们可不干!”
“大伯您别急。”李勇连忙解释,“这是装给省城的鬼子看的,让他们以为县城还在他们手里,咱们好暗中积蓄力量。等时机到了,再把省城一锅端了!”
织田真子沉吟道:“这办法可行。长谷川辛多疑,若是知道县城还在‘菊池’手里,至少三个月内不会轻易动兵,咱们正好能利用这段时间整训。”
“可老百姓咋看?”王村长还是不放心,“前几天被鬼子祸害惨了,现在见了这身黄皮就哆嗦,万一认不出来是咱们……”
“所以要请您帮忙。”曹兴国握住王村长的手,“您老威望高,跟乡亲们说清楚,就说这是计策,是为了将来彻底打跑鬼子。让大家暂时委屈些,见了穿军装的弟兄,别喊‘八路军’,就当没看见,或者……喊‘太君’也行。”
王村长脸涨得通红,半晌才道:“为了打鬼子,委屈就委屈!俺这就去跟乡亲们说,谁要是不明白,俺老王头第一个跟他急!”
正说着,赵铁豹进来报告:“团长,军装都准备好了,战士们在祠堂等着呢。还有,反战同盟的同志到了,就在后院。”
曹兴国起身道:“去看看咱们的‘菊池三郎’。”
后院里,站着个穿着日军中佐制服的男人,身材矮壮,眉眼间果然和菊池三郎有七八分像,只是眼神里没有那股戾气,多了几分温和。见曹兴国进来,他立刻敬礼:“独立团的同志们好,我是中村泉水,反战同盟成员,从今天起,我就是‘菊池三郎’了。”
“中村同志辛苦了。”曹兴国回礼,“织田馆主,你和信奈熟悉菊池的言行举止,这段时间得麻烦你们指导中村同志模仿,别露了破绽。”
织田信奈点头:“菊池走路时左肩微沉,说话爱扯领口的扣子,发火时会用拳头砸桌子……这些细节我都记下了,保证让他学得一模一样。”
中村泉水深吸一口气:“请各位放心,我在关东军待过三年,熟悉他们的规矩,绝不会出岔子。”
祠堂里,一营的战士们正对着日军军装犯愁。赵大虎拎着件沾满血污的军大衣,眉头拧成疙瘩:“这玩意儿穿在身上,晚上都得做噩梦!”
“不想做噩梦,就给我好好穿!”曹兴国走进祠堂,声音洪亮,“这军装是道具,是武器!穿上它,能让省城的鬼子放松警惕,能让咱们多攒几颗手榴弹,多练几次刺杀!等将来打进省城,这身皮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战士们沉默了,慢慢拿起军装往身上套。有的战士手都在抖,套了三次才把胳膊伸进袖子;有的看着领章上的樱花,狠狠啐了一口,又不得不扣好纽扣。
曹兴国看着织田真子帮中村泉水调整领结,突然道:“织田馆主,你和信奈也得换上和服,就当是‘影月流归顺皇军’,留在县城‘辅佐’菊池。这样更逼真。”
织田信奈攥紧拳头:“要对那些日军士兵鞠躬?”
“暂时的。”曹兴国眼神坚定,“等咱们拿下省城,让他们对着你鞠躬。”
当天下午,县城里就恢复了“往日”的景象。穿着日军军装的八路军战士在街头巡逻,只是脚步放轻了,看到百姓搬东西,还会伸手搭把劲;“菊池三郎”(中村泉水)在指挥部里“办公”,织田姐妹“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汇报“影月流残余清理情况”。
有个小孩不懂事,看到赵大虎扛着机枪走过,吓得哭着喊“鬼子”,他娘慌忙捂住他的嘴,按着头往屋里拖,路过赵大虎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辛苦你们了”。
赵大虎喉咙发紧,没敢应声,只是悄悄把枪往身后挪了挪。
傍晚时分,曹兴国让通信兵给省城发报,用的是菊池三郎的密码:“县城已肃清影月流余孽,狼寨八路军被击溃,残部逃往深山。请求补充弹药和粮食,另,请派军医一名,救治伤员。”
省城司令部里,长谷川辛看着电报,嘴角勾起冷笑:“菊池这废物,总算办了件像样的事。”他对副官道,“按他说的,送一批弹药过去,军医就派松井去,顺便……盯着他点。”
夜色降临时,狼寨传来消息,周铁山已经带着二营安全抵达,正在加固防御。曹兴国站在城楼上,望着狼寨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只有岗哨的火把偶尔闪烁。
“李勇,给狼寨发报,让他们按兵不动,抓紧整训,多造些土地雷,等咱们的信号。”
“是。”李勇顿了顿,“团长,你说长谷川辛会信吗?”
“半信半疑。”曹兴国望着省城的方向,“但只要他犹豫,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中村泉水和织田真子走了过来。中村泉水苦笑道:“刚学了菊池的语气骂了个‘废物’,嗓子都快劈了。”
织田真子道:“已经很像了。明天让‘卫兵’(其实是八路军战士)故意顶撞你,你再把他捆起来揍一顿,长谷川辛派来的人看到,会更信。”
曹兴国点头:“就这么办。另外,让战士们轮流去狼寨换防,不能让他们总穿着这身军装,时间长了,怕忘了自己是谁。”
夜风吹过城楼,带着泥土的气息。远处的民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听到母亲哄孩子的声音:“别哭了,那些穿黄衣服的,是咱们自己人……”
赵大虎巡逻过来,看到曹兴国,下意识地想敬礼,又想起规矩,硬生生改成了日军的鞠躬,动作僵硬得像根木头。
曹兴国忍着笑,低声道:“赵大虎,记住了,不管穿啥衣服,枪杆子要握稳,心要摆正。”
赵大虎用力点头:“团长放心!枪在人在,心永远是红的!”
城楼下,王村长带着几个乡亲往岗哨送热水,远远看到巡逻的战士,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曹团长”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声含糊的“长官”。
战士们接过热水,眼眶都有些红。
曹兴国望着这一幕,对李勇道:“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脱下这身皮,让老百姓堂堂正正喊一声‘八路军’。”
李勇握紧拳头:“一定能!”
夜色渐深,县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岗哨的火把还在风中摇曳。省城方向,长谷川辛看着“菊池”发来的电报,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眼中充满了疑虑。而他不知道,一张大网,已在暗中悄然张开。
“给‘菊池’回电。”长谷川辛对副官道,“嘉奖他‘镇守有功’,让他看好县城,别出任何岔子。”
副官躬身应是,转身离去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地图上县城的位置,像个沉默的陷阱。
“中村同志,”曹兴国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明天发报给省城,就说‘狼寨已被夷平,残部逃往太行山,暂无威胁’。”
中村泉水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