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鬼子营地里又吵起来了。”曹兴国站在光复寨箭楼的阴影里，侧耳细听寨外的动静。夜风裹着断续的嘶吼声翻过山梁，像是受伤野兽的哀嚎，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寨墙上的岗哨裹紧了棉衣，步枪的金属部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严英豪往嘴里塞了块冻硬的窝头，腮帮子鼓鼓地说：“准是池野那小子又在撒泼。早上哨兵说，这货被抬回营地就没消停过，一会儿哭一会儿骂，军医给他换药时，还差点被他咬掉手指头。”他把窝头掰成两半，递一半给曹兴国，“高桥四郎怕是快被他逼疯了，刚才望远镜里瞅见，老鬼子正对着军医发火，军刀都拔出来了。”
曹兴国接过窝头，没吃，只是用手捏着：“疯子有时候比正常人更麻烦。池野这么闹，日军的军心肯定乱了，说不定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让岗哨盯紧点，尤其是后山路，别让他们趁乱摸进来。”他顿了顿，看向寨子里正在擦拭武器的战士，“夜袭的准备怎么样了？”
“都妥了，”严英豪往箭楼下指了指，王黑风正带着机枪班检查弹药，每个人的绑腿都勒得紧紧的，“田中先生说，日军营地的换岗时间是亥时和丑时，咱们亥时从暗道出去，正好能赶上他们换岗的空当。”
曹兴国点头：“让反战同盟的弟兄多带些日军军装，万一被巡逻队撞见，还能蒙混过去。对了，把缴获的日军信号枪带上，要是得手，就打三发绿色信号弹，让寨里的弟兄知道可以接应了。”
夜幕完全降下时，光复寨的后山暗道里，一串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移动。田中健一带着两个反战同盟成员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从池野卫兵身上搜来的通行证，灯笼用黑布罩着，只漏出一线微光。曹兴国和严英豪跟在中间，直属营和团直属营的战士们鱼贯而行，脚步声被厚厚的干草吞没。
暗道出口在日军营地西侧的断崖下，外面覆盖着茂密的灌木丛。田中健一先探出头，见巡逻队刚走过，立刻打了个手势，众人像狸猫似的钻出来，迅速隐入树林。
日军营地的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中间的指挥帐篷亮着马灯，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哨兵抱着步枪缩在帐篷角落打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军歌。曹兴国示意战士们分散隐蔽，自己则带着王黑风和两个爆破手，往指挥帐篷摸去。
刚靠近指挥帐篷，就听到里面传来高桥四郎的怒吼：“八嘎！池野君要是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这群废物！”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军医瑟瑟发抖的求饶声。
“机会来了，”曹兴国低声道，“他们注意力都在池野那儿，动手！”
王黑风举起枪，对准帐篷外的两个哨兵，“砰砰”两枪，哨兵连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爆破手迅速往帐篷两侧的弹药箱旁放好炸药包，拉燃引线后立刻后撤。曹兴国和严英豪对视一眼，同时踹开帐篷门，举枪对准里面——高桥四郎正背对着门，手里还攥着半截军刀，军医和几个参谋吓得趴在地上。
“高桥四郎，你的末日到了！”曹兴国大喝一声。
高桥猛地转身，看到黑洞洞的枪口，脸色瞬间惨白，却还想拔刀反抗，被严英豪一枪托砸在手腕上，军刀“当啷”落地。“把他捆起来！”严英豪喊道，战士们立刻上前，用麻绳把高桥捆得结结实实。
就在这时，营地东侧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枪声，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喊：“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们！”
“是池野！”田中健一脸色一变，“他肯定是听到动静，疯了似的冲出来了！”
曹兴国心里一沉，池野虽然重伤，但其卫兵还有一个小队，要是被缠住，就很难脱身了。“严英豪，你带一队人押着高桥先走，”他下令道，“我带剩下的人去牵制池野，炸掉他们的军火库！”
“不行，要走一起走！”严英豪急道，“池野已经疯了，跟他纠缠就是浪费时间！”
“没时间争了！”曹兴国推了他一把，“军火库一炸，他们就没法组织追击了，快！”
严英豪咬了咬牙，对身边的副官说：“保护好高桥，跟我走！”他回头深深看了曹兴国一眼，带着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曹兴国转身对王黑风说：“看到那个挂着红十字旗的帐篷没？池野肯定在那儿，用机枪压制住门口的卫兵，别让他们冲出来！”
王黑风立刻架起机枪，对着医疗帐篷扫射，子弹打在帐篷布上，留下一个个窟窿。里面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卫兵举着枪冲出来，却被机枪压得抬不起头。
“爆破手，跟我去军火库！”曹兴国带头冲过帐篷间的空隙，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日军的营地彻底乱了，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东奔西跑地找武器，不少人甚至互相射击起来。
军火库在营地最北侧，由两个小队看守。曹兴国让战士们分成两组，一组从正面佯攻，吸引守卫注意力，自己则带着另一组绕到后面，用斧头劈开简陋的木门，冲了进去。里面堆满了木箱，上面印着“九二式步兵炮”“三八式步枪”的字样，还有几箱手榴弹，引线露在外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快装炸药！”曹兴国大喊。爆破手迅速在木箱间穿梭，把炸药包捆在最粗的木柱上。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池野的嘶吼：“在里面！他们在军火库！给我烧死他们！”
曹兴国心里一惊，只见守卫们抱着火把冲过来，显然是想把他们活活烧死在里面。“点燃引线！快撤！”他拽起爆破手就往外跑，刚冲出军火库，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整个营地都在摇晃，不少帐篷被气浪掀飞，弹药箱里的子弹噼里啪啦地乱响，像放鞭炮似的。
池野的卫兵被炸得七零八落，池野本人也被气浪掀倒在地，捂着裤裆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在胡乱咒骂。曹兴国举枪对准他，却看到他那双疯狂的眼睛，最终还是放下了枪：“把他留给高桥吧，让他们狗咬狗去。”
带着战士们冲出日军营地时，天已经蒙蒙亮。远处的光复寨传来接应的枪声，严英豪正带着人在山口等着，看到曹兴国，高兴地大喊：“老曹！你可算出来了！”
曹兴国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问：“高桥呢？”
“押在寨子里了，”严英豪拍着他的肩膀，“这家伙嘴硬得很，问啥都不说，不过看到池野被抬回来时，脸都绿了。”他指着身后缴获的物资，“收获不小，光是步枪就缴获了两百多支，还有三门迫击炮。”
回到光复寨，战士们把高桥和池野关在相邻的石屋里。池野依旧在发疯似的嘶吼，高桥则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曹兴国让人把日军的俘虏押到石屋前，让他们看着这两个曾经的长官，田中健一则用日语宣讲反战思想，不少俘虏听得低下了头。
中午时分，炊事班炖了一大锅肉，战士们围坐在寨中心的空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王黑风端着碗走到曹兴国面前，挠着头说：“团长，昨天那枪……真不是故意打偏的。”
曹兴国笑着踹了他一脚：“打得好！要不是你把池野打成那样，他们的营地也乱不起来，咱们的夜袭也不会这么顺利。”他给王黑风碗里夹了块肉，“这是给你的奖励。”
严英豪凑过来说：“说真的，老曹，这下高桥和池野成了咱们的阶下囚，日军群龙无首，肯定会撤兵。鲁南的这股‘扫荡’势力，算是被咱们打下去了。”
曹兴国望着寨门外的山道，那里还能看到日军撤退时留下的痕迹：“撤兵只是暂时的，鬼子不会甘心失败。不过至少咱们能喘口气了，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光复寨加固一下，再联系根据地，看看下一步该怎么打。”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光复寨的石墙上，给古老的山寨镀上了一层暖意。战士们有的在修补被炮火炸坏的垛口，有的在擦拭缴获的武器，有的则在给俘虏讲解抗日的道理，整个山寨充满了生机。
曹兴国和严英豪坐在箭楼里，看着远处的群山，手里拿着从高桥身上搜来的鲁南布防图。
“老曹，”严英豪忽然开口，“等把鲁南的鬼子都打跑了，你想干啥？”
曹兴国想了想，望着夕阳的方向：“回临县看看，李铁柱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那些乡亲们，答应过要回去喝他们酿的高粱酒。”
严英豪笑了：“那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光复镇的孩子们，答应过要给他们带糖果的。”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在箭楼里回荡。远处的山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虽然战斗还未结束，但胜利的希望，已经像这夕阳一样，在他们心中冉冉升起。
“走，”曹兴国站起身，“去看看高桥和池野，该让他们知道，侵略中国的下场是什么了。”
严英豪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让他们也听听，咱们中国军人的骨气！”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箭楼的楼梯口，只留下两杆并肩靠在垛口上的步枪，在夕阳的余晖里，像两个永不屈服的哨兵，守护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