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观星台的局(阴谋初露)
青鸾峰的晨雾还未散尽,玄霄正蹲在丹房门口帮阿砚捡药杵。少年腕间的红绳换成了青布带,是阿砚昨日硬塞给他的——“红绳太招眼,青布裹着,鬼祟些。”此刻红绳松松垮垮缠在阿砚腕间,倒像条褪色的护身符。
“师兄!你看!”阿砚突然举起块焦黑的木炭,在青石板上画来画去,“昨夜观星台的北斗星,比往常偏了三指!”他仰起脸,眼尾沾着药渍,像只偷到腥的小猫,“我爹说过,星位偏移是地脉异动的征兆……”
“阿砚。”玄霄打断他,将最后一捧雪参塞进药篓,“今日陪我去铸剑台。”他望向山巅那座孤零零的石亭,石桌上摆着半块未完工的剑胚——那是他这三年用铸剑窟残片一点点磨出来的。
阿砚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药匣的铜锁。这药匣是他十岁那年在崖底捡的,铜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师父说这是“破军星位”,能镇邪祟。此刻匣盖缝隙里,半片青铜牌若隐若现,与他昨夜偷画的星图严丝合缝。
“不去。”阿砚突然蹲下身,揪住玄霄的衣摆,“今日是初一,该给山脚下的张婶送药。她儿子的咳疾又犯了……”
玄霄的眉峰微挑。阿砚总爱找这些由头拖他下山,可今日不同——昨夜他在铸剑台感应到,三年前那道雷劫的余威正顺着地脉往上窜,目标正是青鸾峰。
“阿砚。”他蹲下来,与少年平视,“你昨日偷翻的那本《铸剑要诀》,还记得最后一页吗?”
阿砚的耳尖瞬间通红。那本破书是他在废墟里捡的,师父不让碰,偏他趁玄霄练剑时偷翻,被抓包时还嘴硬:“我学医术是为了救人,又不是为了……为了铸剑!”
“最后一页写着,‘太阿现世,必引天劫’。”玄霄轻轻戳了戳他怀里的药匣,“而今日的天象,正是劫数将至的征兆。”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变了方向。
玄霄抬头,看见观星台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萧承煜的玄铁卫到了。
一、国师的局
萧承煜立在观星台中央,玄色大氅被山风卷起,露出腰间那枚蟠龙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与玄霄怀里的“霄”字残片如出一辙。
“玄霄小友。”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蜜,“三日前我在山脚拾到块残片,与你怀里的倒是相配。”他举起手,半块刻着“承”字的青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可叹你师父到死都护着这破铜烂铁,倒不如……”
“交出来。”玄霄按住剑柄。太阿剑的断刃就在他腰间,这三年他用雷火淬了千遍万遍,剑鞘上的蟠龙纹早被磨得发亮。
萧承煜笑了。他身后三百玄铁卫齐刷刷拔刀,刀光映得观星台的星图黯然失色:“交出来?你可知这残片里藏着什么?”他指尖划过“承”字牌,“太阿剑需饮双生血,一为铸剑魂,一为护道心。当年你师父偷了我萧家半块残片,害我萧氏满门被屠——今日,我要玄家剩下的血脉,替我萧家祭剑!”
玄霄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太阿剑的秘密,藏在两族血脉里……”想起阿砚总在午夜对着药匣念叨:“我爹说,我是被捡来的……”
“你骗我!”玄霄厉喝,“阿砚的父亲是我师父的徒弟,与我同姓玄,怎会是你们萧家的人?”
萧承煜的目光扫过阿砚,突然笑出声:“玄?你以为那孩子姓玄?”他甩袖,两名玄铁卫押上个白发老妇——正是阿砚的奶奶,此刻正被五花大绑,“这老东西当年在铸剑窟当杂役,亲眼看着萧氏夫妇将亲生子投入寒潭,换走了玄家女婴!”
阿砚的身体晃了晃。他猛地扑向老妇,却被玄铁卫一脚踹翻。药匣“当啷”落地,铜锁摔开,半块青铜牌滚到萧承煜脚边——与他手中的“承”字牌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萧”字。
“阿砚……”老妇咳着血,抓住少年的裤脚,“奶奶对不住你……你本是萧家嫡子,当年我儿媳哭着求我,说‘这孩子命格太硬,克父克母’,我一时糊涂……”
玄霄如遭雷击。他想起阿砚总说“我爹的手最巧,会给我编竹蜻蜓”,想起少年蹲在崖底给受伤的小狐狸涂药时泛红的眼尾——那些他以为的“温暖”,原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现在,交出残片。”萧承煜的刀尖抵住老妇咽喉,“否则,这青鸾峰上的一百三十七口人,都得给萧氏陪葬。”
观星台下的村民开始骚动。张婶抱着病恹恹的儿子挤到前面,颤巍巍喊:“玄公子,求求你……”
玄霄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摸向腰间的断剑,又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那是不甘,是悔恨,是“莫要重蹈覆辙”的恳求。
“好。”他闭了闭眼,“我交。”
二、双生残片的秘密
玄霄取出“霄”字残片,指尖刚碰到萧承煜的“承”字牌,两块青铜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
阿砚的尖叫混着村民的惊呼炸响。玄霄看见金光中浮起半幅血书残页,墨迹未干般晕染开来:“太阿需饮双生血,一为铸剑魂,一为护道心。双生同命,劫起同灭……”
“原来如此。”萧承煜的笑声里带着癫狂,“你以为你是玄家余孽?你与阿砚,本就是同一块血脉的两面——他是萧家遗孤,你是被玄家养大的萧家种!太阿剑要现世,就得用你们的血祭!”
玄霄猛地转头看向阿砚。少年的脸白得像纸,药匣滚在一旁,里面的药瓶碎了一地,泛出刺鼻的苦味。
“阿砚……”他轻声唤。
“别信他!”阿砚突然扑过来,拽住他的手腕,“那血书是假的!我爹说过,太阿剑的秘密不是这样的……”
“小杂种还敢狡辩!”萧承煜的刀劈向阿砚,玄霄本能地将少年推开,刀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在石墙上留下一道血痕。
混乱中,阿砚的指尖擦过玄霄掌心的“霄”字残片。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残片与阿砚腕间的青布带产生共鸣,布带下竟露出半截红绳,编法与玄霄当年的那根一模一样。
“原来……”玄霄喃喃。
他终于想起,三年前在崖底救他的小乞丐,腕间总系着根褪色的红绳。那时阿砚说“这是我娘留下的”,可此刻,那红绳与他的残片、与萧承煜的玉佩,竟在冥冥中连成了一线。
“现在明白了吧?”萧承煜的刀架在玄霄颈间,“把残片给我,否则你和这孩子,都得死。”
玄霄望着阿砚惊恐的眼睛,突然笑了。他将“霄”字残片塞进少年手里:“跑。”
“不!”阿砚死死攥着残片,“要走一起走!”
“我说跑!”玄霄踹开萧承煜的刀,将阿砚推向观星台后的密道——那是他三个月前发现的,藏在星图暗格里的逃生路,“带着药匣,去铸剑窟!那里有师父留的东西!”
阿砚的指尖在密道门上发抖。他回头时,正看见玄霄被玄铁卫按在地上,残片从他掌心被扯出,落在萧承煜脚边。
“阿砚!”玄霄抬头,目光穿透人群,“记住,双生同命——”
话音未落,萧承煜的刀已刺穿他的左肩。
三、青铜牌的星图
阿砚冲进密道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玄霄的闷哼。他摸着腕间的红绳,突然想起昨夜药匣里掉出的半页残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若双生残片相触,以血为引,可开星门……”
密道尽头是观星台地下的暗室。阿砚点燃火把,借着火光看见密室中央摆着七具铸剑炉,每具炉底都刻着星图——与他药匣上的星图分毫不差。
而最中央那具铸剑炉里,静静躺着半柄断剑。
剑鞘上的蟠龙纹,与他怀里的“霄”字残片严丝合缝。
阿砚颤抖着将残片按在剑鞘上。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柄上的红绳自动缠上他的手腕,像极了三年前玄霄为他系上的平安结。
“原来……”他轻声说,“我不是被捡来的。”
火光映着他的脸,阿砚终于看清自己的模样——与玄霄有七分相似的眉眼,与铸剑炉石壁上“萧”字残页如出一辙的骨相。
密室外传来脚步声。阿砚迅速合上铸剑炉,将断剑塞进怀里。他摸出药匣,发现匣底的青铜牌不知何时多出道裂痕,裂痕里渗出的血珠,正沿着星图缓缓流动,指向铸剑炉的方向。
“阿砚!”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砚抬头,看见玄霄被玄铁卫拖着,左肩的血染红了青衫。萧承煜踩着他的手走过来,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小杂种,你以为躲进密道就能逃?这青鸾峰的地脉,早被我用玄铁链锁死了!”
阿砚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想起玄霄说过的话:“太阿剑需饮双生血”,想起血书里的“双生同命”。他摸出怀里的断剑,剑鞘上的红绳突然发烫,像是要灼穿他的皮肤。
“萧承煜!”阿砚冲过去,将断剑刺向他的胸口,“你以为你是赢家?你不过是太阿剑的棋子!”
萧承煜的瞳孔骤缩。他抓住阿砚的手腕,却感觉有团热流顺着手臂窜入体内——那是双生血的力量。他望着阿砚眼底的决绝,突然笑了:“好,好得很!既然你要当这祭品,我便陪你下地狱!”
他挥刀砍向阿砚,却被少年灵活避开。断剑划破他的衣袖,露出内侧绣着的“萧”字——与阿砚怀里的青铜牌残页,竟是同一块布料裁成的。
密室里的铸剑炉突然震颤。阿砚感觉有热流从地底涌来,顺着星图爬上他的脚踝。他低头,看见炉底的星图正在发光,七道光束汇聚成一条线,直指他怀里的断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局。”他喃喃。
玄霄突然挣脱束缚。他扑过来,将阿砚护在身后,左肩的血流得更凶,却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那血痕的形状,与他腕间红绳的编法分毫不差。
“阿砚,”他回头,眼里有泪,“跑。”
“不!”阿砚拽住他的手,“这次换我护着你。”
萧承煜的刀再次刺来。这一次,玄霄没有躲。他将阿砚推开,任刀锋穿透自己的右肩:“太阿剑要饮的是双生血……所以,必须是我们两个……一起……”
他的话音未落,密室顶部的石板突然崩裂。
一缕金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照在玄霄和阿砚交握的手上。两人的残片同时发出嗡鸣,断剑自动飞出,将两块残片合为一体。
“双生同命……”玄霄望着阿砚,笑了,“原来,我早就该想到……”
阿砚的眼泪滴在断剑上。他摸出药匣,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是他偷学的“同心散”,能让两人的血脉暂时交融。
“师兄,”他轻声说,“这一次,我们一起。”
断剑在两人手中发出龙吟。
密室外的萧承煜惊恐地后退。他看见铸剑炉里的七道光束连成巨龙,缠上断剑;看见地底的星图亮起,将整个青鸾峰笼罩在金光中;更看见玄霄和阿砚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重合,仿佛从未分开过。
“不——”他的嘶吼被淹没在轰鸣中。
当金光散去时,密室里只剩半柄完整的太阿剑。剑鞘上的蟠龙纹泛着温润的光,剑柄上缠着两根红绳,一根青布裹着,一根褪色发旧,却严丝合缝地系在一起。
剑刃上,映着两个重叠的少年身影。
一个腕间系着青布带,一个腕间缠着红绳。
一个眼里有星图,一个眼里有山河。
而在他们身后,密室的石壁上,新刻着一行血字:
“双生劫起,双生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