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咽悲风】
乐墟外围的音浪荒原,连风都裹着刺耳的尖啸。
李慕白踩着碎裂的青石板前行,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响,瞬间被四周的黑红音浪吞没。那些音浪不是流动的,是凝固的——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浪涛,翻涌着却始终保持着狰狞的形态:有的凝成利刃,有的聚成尖锥,更多的则扭曲成半人高的波纹,表面浮着细密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暗红的血珠(天庭魔煞侵蚀的痕迹)。
“小心!”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白衣猎猎,手中握着半块玉珏,指尖泛着微光,在前方虚空画出道金线。金线所过之处,音浪微微退缩,露出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窄道。
李慕白抬头,瞳孔骤缩——前方百丈处,黑红音浪正翻涌成巨物:兽首如牛非牛,双角如剑,獠牙间滴着黏稠的黑血;躯体覆盖着鳞片,每一片都像被火烤焦的琴瑟;最骇人的是它的尾巴,竟由千万根断裂的琴弦缠成,每根弦都在震颤,发出尖锐的嗡鸣。
“是饕餮。”阿砚握紧玉珏,“音浪具象化的凶兽,专噬琴魂。”
【弦断祭前尘】
李慕白取出焦尾琴,指尖刚搭上琴弦,饕餮已扑了过来。
它的尾巴率先抽来,断裂的琴弦如毒蛇出洞,缠住李慕白的手腕。他痛呼一声,却借着力道旋身,琴弓抵住琴弦,奏出个急促的“散”音——
“铮!”
第一弦应声而断。断弦如银蛇窜出,竟缠上饕餮的左眼。饕餮发出尖啸,左眼迸裂成黑雾,却也让李慕白看清了它的核心:兽首中央,悬浮着团漆黑的雾气,雾气里隐约可见半块残碑,碑上刻满扭曲的乐符。
“继续!”阿砚推了他一把,“琴魂在共鸣!”
李慕白咬着牙,第二弦、第三弦接连崩断。断弦如蝶群纷飞,有的刺入饕餮的脖颈,有的扎进它的躯干。每断一根弦,他腕间的琴茧就渗出血珠,顺着琴身流进琴箱——那里躺着半块玉珏,正随着血珠的渗入,泛起越来越亮的光。
“主人!”阿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李慕白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渗血。更诡异的是,那些断裂的琴弦里,竟渗出半透明的影子:是个穿玄色广袖的男子(乐神),正抚琴而歌,歌声里满是悲怆;接着是个抱琴的小童(阿砚的前世),举着玉珏大喊“主人小心”;再然后是无数个重叠的身影——市井卖唱的老妇、酒肆击节的书生、街头击缶的孩童……
“是前世的琴魂。”阿砚的声音发颤,“它们在帮你。”
饕餮的尾巴再次抽来,这次缠住了李慕白的腰。他被甩向半空,怀中的焦尾琴飞了出去。阿砚扑过去接住琴,却被尾尖划破胸口,鲜血溅在琴身上,染红了那道旧疤。
“阿砚!”李慕白喊出声。
阿砚抬头,嘴角还挂着血,却笑了:“主人,你看——”
他举起染血的琴,对准饕餮的核心。琴身上的旧疤突然裂开,渗出的血珠与李慕白的血珠在空中交汇,凝成半幅画面:千年前,乐神就是用这把琴,弹着《广陵散》与天兵对抗;也是这把琴,被天兵斩断十三根弦,琴魂散入轮回……
【残碑镇魂醒】
“铮——”
焦尾琴发出震耳欲聋的琴音。
李慕白和阿砚同时抚弦,一个弹前世的悲怆,一个奏今生的决绝。琴音响彻荒原,那些断裂的琴弦突然活了过来,如千万条银龙,穿透饕餮的黑雾核心。
饕餮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躯体开始崩解。黑红音浪退去,露出被它压在身下的残碑——正是琴魂记忆里的那半块。碑上的乐符突然流转起来,组成一行血字:“俗乐通神,大雅在野”。
“原来如此……”李慕白喃喃。
阿砚擦了擦嘴角的血,解释道:“仙乐是天道的琴,讲究‘大雅’,却离人间太远;而俗乐是凡人的琴,唱的是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反而能触到天地最本真的弦。”他指向残碑,“当年乐神就是用《广陵散》里的俗乐,破了天庭的‘雅正’规矩,才被囚禁。如今这残碑,是乐墟最后的防线。”
李慕白摸向怀中的玉佩,发现它与阿砚的玉珏同时发烫,两道光流钻进残碑。碑上的血字突然放大,化作金光,笼罩住整个荒原。那些被音浪侵蚀的残碑、枯树,竟在金光中缓缓复苏——断裂的琴身重新拼接,枯萎的琴枝抽出新芽,连空气里的刺耳噪音,都变成了若有若无的琴音。
【悬念收束】
残碑的金光渐渐消散,饕餮的残骸化作黑雾,被风吹散前,发出最后一丝嘶鸣:“《广陵散》……终是凡人的……”
李慕白望着手中的焦尾琴,琴身上的旧疤已完全愈合,取而代之的是道新的纹路——是幅简笔画:红鲤驮着白衣人,背后是星斗满天的乐墟。
“阿砚,”他问,“‘俗乐通神’到底是……”
阿砚的笑容突然凝固。他望着远处的天空,瞳孔骤缩:“魔使……没死。”
李慕白抬头,只见血色雾气正从残碑的裂缝里渗出,凝聚成新的形态——是个穿玄色官服的神将,手持长戟,戟尖滴着黑血。
“琴主,”神将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天帝有令:《广陵散》不可现世。”
阿砚将李慕白护在身后,玉珏在掌心发烫:“主人,镇魂谱的秘密还没解开……”
李慕白摸向焦尾琴,琴箱里突然传来轻响——是半块玉珏与琴身共鸣的声音。他低头,发现琴箱底部刻着行小字:“俗乐通神处,大雅在野时。”